二夫人拉着孩子,怔怔地看着那名军人将挎包靠着门槛放好,然后伸双手将门槛里的金条一一地装入包中,那双手似乎在抖,每装一根金条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前后倒一下,后来她才明白,那名军人不光手在抖,全身也抖得厉害。
忽然村外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接着是手榴弹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大院的国军惊慌失措,几名军人立即向门口冲去。丁浩神色慌张,眼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显得六神无主。
一名军人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进来报告:“丁参谋,游击队来了,孙副连长正在指挥战斗,要你马上带人撤退。”
“撤。”丁浩话一出口,首先跑向大门,这些当兵的也纷纷向大门口涌去,霎时跑得不见了人影。
这次敌人出动一百多人,兵分三路,由团参谋丁浩自告奋勇带领,分别对柳树滩、上沟村、下沟村三个“红帽子”村进行报复,计划一网打尽三个村的共产党人、村干部和进步群众,实行白色管治,结果被石牛儿发现,鸣枪告警,又迅速去上沟村求救。魏林林接到石牛儿的报告后,立即通知村民转移,又派出两名民兵,分头向柳树滩的民兵和驻守在伐木场的柳树儿骑兵队报信,请求救援,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不但使敌人的清剿计划失败,而且损兵折将,还丢失了不少武器弹药。
8月份以后,徽县阴雨连绵,加之敌人大军压境,他们对地下党实行残酷镇压的同时,对游击区实行疯狂清剿,迫使游击队只能留宿山林,缺吃少穿,处境非常困难。就在这时队员杨尾巴叛变,妄想投敌自首,携枪逃跑时被哨兵发现,用手榴弹炸死了游击队员翟生茂。
面对暂时强大的敌人,县工委组织党员群众,采取各种办法与敌人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天水解放后,8月27日徽县的汪川、大门、龙池、大成4乡镇随之解放,从而拉开了徽县解放的帷幕,徽县人民政府同日在汪川镇成立,周冠军任县长。然而,白区的敌人并不甘心失败,妄想做垂死的挣扎,据有关文章记载:
9月天水地委调徽县地下党负责人高健君、吴治国赴新岗位工作,游击队挑选有战斗经验的队员编成两个中队,护送高健君、吴治国到解放区,他们突破了国民党军骆驼口封锁线,在天水李子园与解放军会师。留徽县坚持白区工作的山炯堂、司国权等人组织发动党员群众,继续展开斗争。他们以“中国人民解放军陇南先遣指挥部”的名义,在伏镇、城关、江洛、泥阳等地筹建支前委员会,备办粮食、草料,书写张贴标语传单,分化瓦解敌伪,维护社会治安,积极准备迎接解放。敌军在红川镇发现迎接解放军的标语后,成县政府当即派兵搜捕。地下党人茹素、李仁、张友直等人转入到徽县栗川龙王洞一带,与候致中、申华等人联系,继续开展武装活动。驻江洛镇的国民党90军政工处别动队长贠益,伪装成苦工,窜往龙王洞一带窥探后,于11月20日带一营的敌兵到龙王洞进行围剿,因敌行踪洈密,茹素等未察觉,被围困在洞中。茹、李等不畏强敌,经过浴血战斗,击毙敌连长1名,打伤敌兵数名,终因敌众我寡,弹尽无援,退却无路,茹素、赵文选、申茂林3名同志牺牲,张怀德、范志西、李明德3人重伤,并抓去周生让、徐明富、杨易容等党员和群众52人,押送途中,周生让脱绳逃跑,徐明富、杨易容等人分别被杀害于成县和康县,造成了名闻徽(徽县)、成(成县)、两(两当)、康(康县)的“龙王洞事件”。
11月27日,国民党残军和县政府官员在我大军的震慑之下逃往南山自大河店出境。12月4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7军19师55团和县大队进驻徽县城。同日,徽县人民政府自汪川镇迁入县城,宣告全县解放。
回头再说吴天亮和刘进俩人辞别众人,牵马下山,一路疾驰快奔,越过江洛镇、麻沿河,这日,来在娘娘坝镇。镇上乱哄哄的,时而有散兵游勇在街上行衅闹事,使得人心惶惶。俩人在偏僻处找了一家面馆匆匆吃了碗面,又急着赶路,本想翻过齐寿山住宿皂角镇,不料天色已晚,只好打马上山,往齐寿山寺庙而来。
齐寿山位于天水市秦州区齐寿镇境内,距天水东南六十华里,古名嶓冢山、崦嵫山、兑山等,是历史名山,也是黄河、长江两大水系分水岭,主峰海拔1951米,起点于秦岭主脉,东西走向。北山诸水为渭河支流赤峪河(南沟河),西山为西汉水之源,东山细流经李子、党川、两当汇入白水江。俗有“齐寿山不大不小,压着三江河垴”之美称。
这里相传是轩辕黄帝的出生地,也是西汉水的源头地,有着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和不少美丽的传说和佳话。有东汉人班固、郑玄、桑钦及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等著名学者的足迹,也有无产阶级革命家薄一波等多位名人的翰墨。
齐寿山远看犹如一座天然大冢,故名曰嶓冢山。登顶极目,齐寿山在方圆众峰中冠压群峰,高大雄伟,岳镇三江,万壑藏云。山上建有慧福寺,据《秦州志》记载:“慧福寺修建于北魏登国元年(公元386年)”。后历尽沧桑,近代建于民国二十八年,经“十年浩劫”又毁于一旦,为弘扬和保护历史文化遗产,又于1989年重建。
新建的慧福寺坐落于山顶之上,朝东面西,门楼高大,八卦悬顶,四角飞翘。上悬有金字黑匾一幅,上书“慧福寺”三字。字迹苍劲有力,丰腴跌宕,俊迈刚健,右是鼓楼,左为钟楼,两柱三门、彩绘金饰,描龙塑凤。踏阶而入,西殿进深两间三椽,内塑有开口常笑的弥勒佛祖,玉貌金甲的护法韦陀和各持兵器的四大天王。穿过庭院大殿正门上悬挂“三江镇岳”巨匾一幅,为著名书法家杜廷楹所书,殿内坐有莲台,有金面金身的古佛三尊,两边塑有神态各异的十八罗汉,前面有一尊通高1米的白玉观音,低眸平视,和颜善目。南面偏殿内塑有身坐大象的如来佛祖,左右两侧分别塑有文殊和普贤二菩萨,表情慈祥,仪容庄重。北面偏殿塑有头插鲜花,身披风衣的三霄坐像,体态俊雅,恬静清秀。
山巅东南有谒陵观(又名云台观),《秦州新志》中对其有“上有云台观,下有稍子站”的记载,古时谒陵观已毁于历史沧桑的尘埃中,如今又故地重建,殿内内塑有道教三清,十殿阎君等金像。每逢农历三月二十日盛会,方圆群众云集圣地,求子祈福,热闹非凡。
山上树木茂密,小道崎岖,不能骑马,俩人只好下得马来,牵马而行,缓缓上得山来。
山顶地势平坦,青草遍野,那马一路负重,大半天了没有进食草料,此刻见了美食,撅着性子不再往前走,硬是大口大口的啃食起青草来。刘进提起缰绳使劲拽,马头被拽起来了,可那马四蹄直立,就是不走。
吴天亮见了说:“别拽了,这马也是饿急了,让牠们自由自在地吃草去吧,咱俩进寺。”
山顶上十分寂静,只有风吹着树叶的沙沙声。俩人艺高人胆大,毫不犹豫地走进慧福寺。“不许动,举起手来。”刚踏进寺门,十几支枪一起指向他俩。
吴天亮和刘进被人绑着,蒙上眼睛押到寺院后厢房。“你俩倒是胆子不小啊,眼瞅着天就黑了,还闯上齐寿山,不想要命了是吗?”一个洪亮而沉稳的声音问。
吴天亮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低头行了一个见面礼,然后十分镇静地说:“我们错过了住宿,眼看天快黑了,想在贵山寺庙借宿一宿,不想冲撞了各位英雄好汉,在此赔礼了。”。
“哈﹗哈﹗哈﹗”传来几声干笑,接着一个粗暴地声音说:“啥借...借...借宿一宿,分明是...是...是来打探消息,想灭...灭掉我齐寿山上的兄弟是...是不是?”
“谁想灭掉你齐寿山上的兄弟,你们是干啥的?”刘进虽然被这帮人五花大绑,但毫无惧色,坦然质问。
“我们是...是干啥的你...你也敢问吗?好小子,嘴巴子倒是...是...是很硬,看来不教...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不...不知道马王爷长...长着三只眼。”粗暴的声音结结巴巴说话的同时,腾的站了起来,显然是要动手打人了。
先前说话的那人又道:“四弟没要急躁吗,坐下来说话。”粗暴的声音被按下去了。接着那人又说:“老三你去替客人去掉面纱,让他俩看看我们到底是什么人。”
被称呼老三的人立即上前迅速取下了俩人的面纱。
“你是...是...吴天亮。”被称作四弟的人脸涨的通红,好不容易吐出吴天亮三个字来,一双诡异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张丑陋的脸上露出惊诧而又不可思议的神态。
那人又问:“你就是吴天亮?”
“真是鄙人。”
“这位是?”
“我叫刘进,他是我叔。”刘进回答。
吴天亮这才看清,炕上一共坐着三人,问话的那人浓眉大眼,仪态庄重,给人一种钦佩感。旁边坐着两人,一人身材魁梧,神采奕奕。而另一个则正是塌鼻子、歪眼睛、断齿结巴的滚刀肉沈良。
没等他说话,问话的那人一下子窜下炕来,一双大手迅速解开俩人被绑的绳子,紧紧地握住吴天亮的手哈哈大笑,朗声说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是啥风把老弟吹到我这里来了?快快请坐。”说着话,将吴天亮和刘进分别按坐在桌子两傍的木椅子上,自己则转身坐在侧面的一条长木凳上。
“来人,上茶,上好茶。贵客到了。”刚刚去掉俩人面纱的老三放开嗓子高声大喊。
“谢谢,谢谢了。”吴天亮再看老三,脸上带着微笑,神气自若,飘飘有出尘之表。好面熟啊,真是他们三位?脸上笑逐颜开,接上说:“久闻三位好汉立足大堡子山和岐山堡一带,确不知如何到了齐寿山?”
罗大海微微一怔,反问道:“吴老弟认识我们几个?”
“海哥、马兄、武兄,吴天亮见礼了。”说着站起来再次向三人抱拳行礼。
“好了,好了。”马家驹这时也溜下炕来,抱拳还礼,高兴地说:“当年三十六杰血战卦台山,那个不知那个不晓。看来我等有缘,相见在这清清静静的佛祖圣地,真乃乐哉快哉。”九尾刀说罢哈哈大笑。
“不知当年的小脚户今日却为何来在齐寿山?”武善人武大娃百思不解地问。
“说来话长......”吴天亮喝了一口茶,将如何去徽县做生意,又如何参加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如何收编黑龙山土匪唐老六,奇袭榆树乡、大闹伏家镇、建立游击区、“红帽子”村等一一说了出来,听得几人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好一个吴...吴天亮,原来你...是...是共产党的探子。大路朝天你...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你自来,我兄弟出...出头露脸的时...时候到了。来人啊,将这两个共...共产党的探子绑起来。”滚刀肉沈良勃然变脸,扯着嗓子喊。
“慢着。”罗大海从木凳上站起来,心平气和地说:“共产党也好,国民党也罢,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兄弟请吧。”
刘进腾的从木椅上站起来就要起身。
吴天亮则镇定自如,纹丝不动。
“走啊,没听见我...我...我大哥说...说的话吗?”滚刀肉仍然扯着嗓子大喊,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沈良。”马家驹厉声道:“你怎么老是干火上浇油的事,海哥的心思你懂吗?”
“我...我不懂,你...你懂啊。”滚刀肉不服气地说。
“我当然懂。”
“懂...懂个屁。”
“你说啥?再说一遍。”马家驹被滚刀肉的一句话激怒了,气愤地说:“混账东西,滚出去。”
“出去,快出去。”武大娃满脸带着不悦之色,连推带搡将滚刀肉轰出厢房,然后说:“吴老弟不要见外,我大哥让你俩走确有他的难言之隐。”说着话一手搭在刘进的肩膀上,把刘进重新按坐在木椅上,然后慢慢地说:“当年我弟兄在见河梁与马仲英的部队干了一仗后,趁着天黑撤下山躲进老君庙。海哥担心天水城的安危,连夜派我带领两个兄弟去城里报信,不想吉鸿昌将军已到天水城,部队早已做好了战斗准备,我们便连夜上了齐寿山。”
武大娃没好意思再说他们想留下来参加战斗的请求被吉鸿昌将军拒绝了,更没好意思说见河梁一仗,他们被马仲英部队端了老窝,二十几个人到老君庙时只剩下七八个了。但无论怎样,他们敢于和杀人不眨眼的马仲英部队持刀相见,吴天亮心里始终是暗暗钦佩的。直到后来在食坊堂遇到熊长生,问起他参加扇子会的事来,熊长生从赶驴说起,一直说到带罗锦华回熊集寨,使他不仅对扇子会的英雄更加钦佩,同时也加深了对三位草莽英雄的深刻印象。这次巧遇,他下决心要说服三位弃暗投明,回到人民群众中来。
“后来你们怎么又去了岐山堡?”吴天亮问。
“齐寿山山大沟深,我们几个人缺衣少吃,待不下去呀,没办法,海哥带我们去了他的老家罗家堡,在岐山堡安顿下来。”
“怎么又回到齐寿山来了呢?”见武大娃沉默不语,刘进问。
“一言难尽啊,......”武大娃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马家驹接上说:“我们本来过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岐山堡乃天水通往陇南的交通要道,国民党自卫队、共产党游击队,加之当地治安队、保安队、村民联防队和当地土匪,各种武装鱼目混杂,使我们的处境越来越困难。我们虽然被逼为匪,但杀人越货的事干不出来,因此,在那里待不下去了,这才又来到齐寿山。”
“三位英雄走上这条道也是被逼无奈,现在全国即将解放,中国人民解放军不久向大西北进军,天水解放指日可待,难道几位对将来没有打算?”吴天亮问。
马家驹说:“海哥正在为此事着急,不瞒吴老弟,前些日子驻守罗家堡的保安队来人说要收编我们,委任海哥为罗家堡自卫队副队长。我兄弟三人本就是从国军队伍里逃出来的,对国民党的军队厌恶至极,岂有再回去的道理。”
武大娃接上说:“海哥带我们重上齐寿山,就是想躲辟自卫队的纠缠,所以刚才对老弟......”
吴天亮哈哈大笑,打断了武大娃的话爽朗地说:“海哥现在是骑虎难下,一方面看不惯国民党的所作所为,不想委屈于他们的屋檐下,想自由自在的生活;另一方面又怕不答应他们,万一将来他们腾出手来对付你们,可能就有灭顶之灾。现在我可以慎重的告诉各位,国民党南京政府已经被我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于本月23日占领,国民党22年的反动统治已经宣告灭亡,大西北即将解放,一个崭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即将诞生,人民当家作主的时候就要到了。”
“天亮老弟,我们现在怎么办?请赐教。”一直不说话的罗大海突然诚恳地问。
“回头是岸得天时,弃暗透明走正道。站到人民群众中来吧,人民欢迎你们。”吴天亮诚恳而满怀希望地说。
“上菜,上大菜,宴请贵客。”武大娃再次高声大喊。
当晚,后厢房的大炕烧得特别热,吴天亮、刘进和罗大海、马家驹、武大娃盘膝而坐,秉烛夜谈,不知不觉已是东方欲晓,他们即将迎来的是一个崭新的明天。
真是:东风吹散霾雾雨,
日出晨放天地红。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