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周时泱杀青。中午他就离开了片场，回菱城去签《洪荒列传》的合约。 进公司电梯的时候，他碰见了一个熟人。 他的大学室友、圈内好友兼新生代音乐小王子，费陆云。 他穿着T恤板鞋，戴着一个大口罩，闲闲地靠在电梯的角落里玩手机。 见有人进来，他耷拉着眼皮起来瞅了一眼，见是周时泱，立马变了一个表情，眼里闪着光惊喜道：“小泱泱！回来啦？拍好啦？” 周时泱最讨厌费陆云叫自己“小泱泱”时的神色，总是gay里gay气的。 他随意地牵了牵嘴角，凉凉地应了声“嗯”，按了关门健。 费陆云拨了拨他的肩膀，“哎，小泱泱，听说你要去演《洪荒列传》啦？” “嗯。” “男一号？” “嗯。” “天哪！”费陆云握起拳头，手肘向下用力比了一个“yes”的姿势，兴高采烈，“我看《洪荒列传》那会儿，咱俩都还住在寝室里呢！当时我就想，你简直就是书里走出来的宋奕啊！” 宋奕就是《洪荒列传》的男主角。 电梯缓缓停下，周时泱看他一眼：“你是说我本色出演就够了？” “对啊对啊！”费陆云一拍他，“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小泱泱，你一定会因为这剧大火的！以后你就是咱公司的一哥了，我得抱你的大腿了！” “叮咚”，电梯门打开，外头站着面无表情的严昇。 费陆云一下子闭上了嘴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严昇哥比小泱泱早了八年出道，也是走偶像派路线，专演霸道总裁，是不折不扣的电视剧收视之王。他说小泱泱要成一哥，那不就是咒严昇哥过气了么？！ 费陆云眼观鼻鼻观心，只期盼严昇不要听到他刚才的话。 严昇进了电梯，自带低气压，只和两人微一点头，就没有更多的社交了。 一路沉默着，电梯终于到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秘书先引费陆云进去。 费陆云是周时泱的大学室友，两人都是菱城音乐学院毕业的。周时泱主攻钢琴，费陆云主攻歌剧演唱。 周时泱签了景天之后，拍电视剧时，总是推荐费陆云来配音唱歌。没想到有次导演觉得费陆云外形不错，直接用他做演员。那部剧开播之后，反响出乎意料得好，费陆云圈了一大波迷妹，景天索性把他也签来了。 不过，费陆云现在主攻音乐类综艺节目，和周时泱的领域并不冲突。 办公室外面，只剩下严昇和周时泱对坐无言。 平心而论，周时泱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前辈。 一开始，他以为严昇对谁都这么冷漠，所以也无所谓了。没想到后来，他看到严昇和公司里几个有后台的明星接触，都是一副跪舔讨好的姿态，简直令人作呕。 看菜下饭，这种人的人品好不到哪里去。 他自此对严昇敬而远之。 没想到今天的严昇竟然主动和他搭腔：“小周，你今天来找舒总，什么事啊？” 周时泱如实道：“签《洪荒》的合约。” 严昇大吃一惊：“我也是来签《洪荒》的合约的啊！” “什么？”周时泱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严昇的想法估计和他一样。他阴沉着脸，半天没说话，身上的气压更低了。 周时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费陆云就出来了。他开开心心对周时泱摆了一个“拜拜”的手势，就乘电梯下去了。 也不知道他和舒槐谈了什么，这么高兴。 秘书让周时泱和严昇一块儿进去。 舒槐的办公室以白灰色调为主，透露着一股冷硬与疏离。她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户，整个城市都是她一个人的布景。 等严昇先坐下，周时泱才坐下。 没等舒槐开口，严昇抢先一步道：“哎，刚才小周说他也是来签《洪荒》的，什么情况啊？” 周时泱看向舒槐。她今天穿了件灰色针织上衣，低领外随意套了一根短丝巾，唇色正红，中长发整齐披在肩后，整个人不苟言笑。 只有颊边一对珍珠耳坠晃悠晃悠的，光泽明润，平添几分温柔色。 舒槐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皱眉道：“他演宋奕，你演他爸爸。” 周时泱：“……” 果然，不好的预感应验。 “什么？”一旁的严昇失声反驳，“这不可能！” 这人上场就以一种质问自己的语气说话，舒槐的耐心早就用到了极限。 她从一堆文件里抽出两沓纸，扔到两人面前。 “签吧。” 周时泱乖乖签了，倒是严昇直接把合同推了回来：“我不去演了。” “怎么？不满意啊？”舒槐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右腿搭在左腿上，语气闲凉，“不满意就算了，公司里大把人想去演。你这个角色虽然不是主角，但还是很出彩的。” 严昇辩驳说：“公司之前没说我演得不是男一号……” 他经纪人只和他说演《洪荒列传》，他本能以为自己会演男一号，没想到现在竟然要他给身边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配戏…… 严昇越想越生气：“舒总，你这样安排也太过分了吧！” 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重，好歹还晓得要加上一个“舒总”。舒槐心里冷笑，面上却只是淡淡：“那好啊，你确定放弃咯？” 她似乎并不在意，但却特意加重了“放弃”这两个字。 果然，严昇一下子卡壳：“我……” 私心里，舒槐是不希望严昇放弃的。他和周时泱是自家旗下偶像派里风头最盛的两个人，如果一同出演《洪荒列传》，带来的必定是惊爆的话题热度。 “嗯？”她看着严昇眼睛。 严昇犹豫了一下。 《洪荒列传》的出演机会却是很不错，如果自己能忍下被周时泱压着的羞耻，倒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严昇年纪大了，现在来找他的偶像剧已不复往年那么多。严昇清楚地知道自己急需转型，《洪荒列传》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日后恐怕只会越来越少。 他端着姿态说了句：“我再考虑考虑。”就起身出了舒槐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周时泱和舒槐。 舒槐靠到椅背上，手抚眉心，长长吐出一口气。 然而，她并未忘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周时泱。所以，只不过放松了一秒，她就又回到那种紧张的工作状态。 “签好了？”她睁开眼睛，冲周时泱一挑眉。 周时泱点点头，将合同递给她。 “你可以走了。” “嗯。”周时泱站起来，退到半路，又转身道，“舒总，你工作忙，记得好好休息。” 舒槐抬头看他，愣了愣，又淡淡笑了下。 “好，谢谢你。” 等周时泱关上门，舒槐往后一靠，将自己彻底瘫在了工作椅中。 严昇并不是她手上带起来的艺人。 他好多年前就是景天的艺人了，算起来还应该是她叔叔舒誉签到手的。 那时候她还是个愤世嫉俗的富家女，天天觉得钱太多没意思，逛夜店开趴体，整天尽做些荒废时间的东西麻痹自己。 为了追求好玩，她还进了娱乐圈，在一个淤泥遍地的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似乎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似的。 其实她风生水起还不是有舒家撑着。 那时候，她爸爸舒晟虽然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却也是天天玩女人，根本不管事。 所以，景天影视那时候的大boss，几乎就是舒誉。 自从自己管事后，之前舒誉手上签的那些艺人大多数都接受了自己。只是还有几个和严昇这样弄不灵清的，就和古代前朝看不清时事的大臣一样，永远不知道“江山易主，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几个字要怎么写。 先不谈礼貌问题了，也不服管教，认为自己有千万粉丝了不起，成天找事和她对着干。 想到这儿，舒槐心里一阵烦躁，索性拉开抽屉，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 烟是傅予从丹麦搞来的，小小短短一支，烟草很少，香料很多，烧起来的气味像是北欧冬天烤着的木头香。 舒槐早年抽多了烈烟，现在却喜欢这种温和的玩意儿。傅予因此笑过她很多次，说什么这烟又小又短，劲儿还不大，希望以后她找个男人在床上不要也是这种货色。舒槐当时就回他一个白眼。 舒槐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手指灵活地点燃打火机，低头吸燃，同时脚一使力，椅子就转到了落地窗前。 她俯瞰着整个城市，指尖夹住烟嘴，缓缓吐出一口烟。 这片刻的宁静只不过持续了一会儿，门就又被敲响了。 “谁啊。” 这回，舒槐是真没好气了。 “是我。” 男人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清朗而干净。舒槐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去，看见周时泱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杯子。 “舒总，我给你倒了杯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