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久霖被热情的大婶弄得很不好意思,先时帮他搬东西时,他几次插不上手,说了好几次“我来搬”,大婶置若罔闻不予理会,这会又要载他回去,他不好答应,只得说:“大婶,东西你帮我送到表叔家门口,几步路,不用坐车走走就到。”
“那也行……”赵大婶子用手搓了下脸,显得有点尴尬,她刚跟谭鋆锦表婶吵了一架,很不愿意去她家,但也没必要躲着她,“我就送东西去她家门口,她能撵我走吗?”
郑久霖没听清她嘀咕什么,但他行李内夹带着祭品,所以叮嘱一句:“赵大婶子,你车停表叔家门口,我送了东西还要去村西。”
赵大婶子早就拧开三轮车电把,车子朝谭鋆锦表叔家驶去,一串洪亮豪爽的声音遗落,“我晓得!”
表婶在院里洗衣裳,听见大门口有动静抬头去看,瞅见赵大婶子满脸不高兴,端起一大盆漂洗过衣服的脏水向门口泼去。
郑久霖随后走来时,见着赵大婶子的车窜了出去,接着一盆脏水突然泼出,郑久霖被劈头浇湿,同时院内骂声出现:“泼妇,来我家门口做甚?”
赵大婶子嚷了起来,“看看,看看这就是疯婆子对亲戚的态度,人家久霖拎东西看你和你家老头子,都能泼人脏水,……”她从车里拿出一块手巾递给郑久霖,让他擦拭被淋湿的身体,郑久霖接过后却用它来擦祭品,幸好有个厚纸箱挡着,祭品只有上层被溅湿并不碍事。
表婶先时冷淡地望着家门口的俩人,后来望到电动三轮车内载着两桶食用油和几包礼品,眼神放出光来。可郑久霖跟谭鋆锦已经是陌生人了!她不好明目张胆地去搬礼品。
她站起身来,将湿手甩了甩又往围裙上蹭了几下,转脸朝正房喊:“老头子甭躺着了,久霖回来了!”
表叔慢腾腾出屋,冲自己婆娘道:“愣着干啥?你不去搭把手将人领进来?”
表婶见老头子首肯,直奔那两桶油去,拎一抱一,抬头跟郑久霖说:“你坐坐就去上坟吧,村西路上不好走,你那些东西就搁门口,丢不了!”
郑久霖原本就打算将祭品搁她家大门口的,可听见她不近人情的陈述,心里还是有点酸涩。
赵大婶子嘲讽道:“食用油怎么不搁大门口?”
郑久霖将东西卸下,掏出二十块钱递给赵大婶子作为感谢。
赵大婶子早骑上电动三轮车走了,远远飘来一句话:“我说帮忙就是帮忙,心眼不像那恶婆娘多!”
郑久霖没来得及也不方便再说感谢的话。
“表叔看起来气色不错。”郑久霖拿着东西就去扶要下台阶的表叔,被表叔阻止。
表叔面色和蔼,笑着跟他说话:“久霖,两年没回,跟我还客气上了?上家里来不用拿东西晓得不?呆村里几天?你甭推辞天天来家吃饭啊。”
郑久霖暗地瞅见表婶不欢迎的眼色,但他不想拒绝表叔,遂说:“正要天天来呢,表婶做的肉夹馍香死人喽!”
表叔看郑久霖身上湿哒哒的,知道是自己老婆干的好事,将郑久霖让进屋内,从衣柜中翻出儿子不穿的衣裤拿给他,“换上!”等郑久霖换好衣服,表叔又去找来儿子寄来的电吹风怜爱地帮郑久霖吹干头发。
表婶就在门口看动静,表叔吩咐她提早做饭,她口内嘟囔着说:“还不到吃饭的点钟。”
郑久霖赶忙告辞说道:“表叔,我得去村西扫墓。”
“就是,就是,久霖父母坟头的草茂,可得拔一阵!”表婶附和着说。
“把咱家锄头借他!”
“不行,不能动铁器惊扰逝者不好!”
郑久霖忙说:“表婶说得有理,是该用手拔的。”
表叔不再说话,他知道老婆连锄头也不愿给久霖用,她是站在鋆锦那边的。鋆锦这孩子清明为啥不回来?
郑久霖搬着盛放祭品的纸箱子往村西坟地走。
谢嘉航领着狗在村头转时,遇见回自家小卖铺的赵大婶子,拦住她问:“赵大婶,你能瞭见站牌,今天从外地回村的人中有没有郑久霖?”
赵大婶跟他跑了的媳妇相处得不错,对因他的好逸恶劳造成家庭解体的后果,深恶痛绝。
谢嘉航见赵大婶不搭理他,转身去问蹲在地上用粉笔作画的小女孩,小女孩如实相告,用小手指出从大巴车上下来的男子所去的方向。
谢嘉航溜达到谭鋆锦表叔家门口,往内瞧看。表婶看见探头探脑的他,喝问:“你有啥事儿?”
谢嘉航只好说:“鋆锦让我过来看看表叔,他的身体还好吧?”
表婶用打发的眼神望他,抱怨道:“今天咋回事?怎么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过我家来!”
“我家老头子自然很好,你没事就走吧!”
谢嘉航听她话音知道她家来过客,猜出郑久霖来过了,又瞧了一眼院门口散落的一截香,冲她说:“那婶子你忙,我就不打扰了!我家大黄想撒欢,得带它去村西遛遛。”
表婶看他内衣外穿、不整不齐的样儿就倒胃口,哪有青年男人整天穿大红保暖内衣趿拉着拖鞋绕村乱转的?!遛狗?狗比你活得体面!
郑久霖在谭鋆锦爷爷的坟头除草扫墓。简易的拱形石碑上手工镌刻着他的大名以及生卒日期,冷冷清清的黄土堆,使得郑久霖触景伤情,可是他什么也不敢跟谭鋆锦逝去的爷爷说,所有心事都憋在心里。好久后,悲痛和哀伤达到极致,郑久霖忍不住大声嚎哭。
“咻――咻――”
“汪汪汪……”
躲在一颗树后的谢嘉航为了撵走跪在谭鋆锦爷爷坟前嚎哭不已的郑久霖,纵狗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