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殿外的伍员自言自语道:“晏相有礼有节!荣辱不惊,真乃吾师也!我一定要面命耳提,聆听他的教诲!”
朝阳初上,伍府门前张灯结彩,一对大红灯笼上贴着囍字。
伍员牵着马车从伍院侧门出来,然后驾车疾驶而去……
伍员驾车来到晏婴下榻的驿馆,驿馆守卫拦住他。伍员掏出左尹令牌,并言道:“奉左尹伍举——伍大人之命,前来为齐相作导游,烦请通报一下。”
守卫:“傧相稍等。”说完对另一个守卫:“你去告诉齐相,就说导游来了。”
一会儿,守卫跑了出来,对伍员说:“进去吧!”
伍员驾着车进到驿馆院内,停稳车,跳了下来。这时,晏婴走了出来。伍员见到晏婴,赶紧稽首道:“齐相大人,晚辈伍员向大人致礼!”
晏婴问道:“汝是傧相?昨天吾已告诉楚王,今日游览郢都,无须傧相相陪,自已随心看看即可,明日启程回国。”
伍员:“齐相大人,晚辈并非傧相,实乃左尹伍举之孙伍员是也!因仰慕先生已久,特来拜会先生,聆听教诲,顺便领先生郢都一游。”
晏婴沉思了一下,眼睛突然放亮:“汝叫伍员?”
伍员:“是!名伍员,字子胥!”
晏婴惊喜道:“哎呀呀,伍子胥,如雷贯耳,如雷贯耳!”
伍员诧异的:“先生认得我?”
晏婴:“闻其名非一日耳!申地会盟与子产、向戌论礼,早已名声远播,吾岂有不知之理?”
伍员:“申地会盟,晚辈一时兴起,才在论礼的问题上妄言了几句,想不到先生就记住了晚辈的名字?”
晏婴谦虚地:“子胥大才,仲平怎能当得了先生?称友!称友!”
伍员:“先生守身自正,全身以事君,辅佐三代君主,乃春秋贤士!子胥何能攀比为友?称晏相为先生实乃尊称也!”
晏婴:“一见如故,寥寥数语就能息息相通,不称友,焉有更恰当的称谓?子胥友,今天带我去哪里呀?”
伍员:“先生,你想到哪里去?”
晏婴思索了一下:“那就去章华台吧!”
伍员:“先生,章华台尚未建成,去看它?”
晏婴:“看一下楚王有多么奢侈!”
伍员:“那好吧,上我的车!”
晏婴对随从说:“今天我同子胥友去章华台,汝等都不要跟着啦!”说完登上伍员的车。
伍员抖动缰绳,“驾”了一声,马车缓缓启动,朝驿馆外驶去……
章华台工地一片喧嚣,尘土飞扬。
伍员驾车亮出令牌,卫兵移开拒马,马车驶入工地。伍员扶着晏婴下了车,朝三休台走去。沿途一边堆满汉白玉巨石,石匠正在用凿子锤子凿刻各种石件,另一边场面更大,堆满了麻石胚料,石匠们手不停歇凿斫石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两边声响交织,噪音啾耳,尘嚣飞扬,让人窒息。
伍员、晏婴总算走过了石料区,来到一座牌坊前,上面巨大的三个字“三休台”映入眼帘。他们伫立一会儿,然后,踏上了三休台的台阶朝上走去。
沿着汉白玉栏杆边走边看,晏婴对伍员说:“章华宫的山脊,完全是人工堆砌起来的。你看,这方圆几里的大坑就是用来取土的,一旦土方完成,引入河水就变成人工湖,湖中小岛建上凉亭台榭,岸边种上树木花卉,一派旖旎风光就展现出来。如此浩大的工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要用去多少劳力?花费多少钱财?楚子真是阔绰!”
伍员:“图个人享受,不顾百姓疾苦,举全国之力就为了造这破宫殿,这不是阔绰!是奢侈糜烂!”
晏婴异样的看着伍员,并未接话。他们来到一休台,伍员默默地看一下台下远处小小的工棚,双手合一,然后跪了下来,伏地膜拜了三次,口中喃喃的念道:“申叔安息吧!”
晏婴关切的问道:“子胥,汝在祭奠亲人?”
伍员:“是呀!就在三天前,他和成千上百个劳役一样都倒在了这里,再也没有醒来。但他不是累死饿死的,而是舍己救人,光荣献身的!他就是我的——申全叔叔,这个浩大工程的总监造师!”
晏婴:“原来是这样,应该哀悼!”说着双手一握,朝工棚方向作了一个深深的揖。
伍员见一个堂堂的大国齐相,此刻能为一个素不相识人作揖哀悼,着实令人感动,说:“先生,大可不必!您身为宰辅,焉能为晚辈的故友行礼呢?”
晏婴正色道:“汝之友,乃吾之友,汝之故人,吾当礼之。况故友为救人殉命,重于泰山,行礼乃是应当!”
伍员也不好说什么:“先生礼重!我们上吧!”
晏婴举目仰望,漫无边际的台阶高耸入云,摇摇头说:“太高啦,不去了!”
伍员:“上面还有两处可供休息?”
晏婴:“不去了,没啥意思!”
伍员:“上面章华宫台基十五丈,台高十丈,能容纳上千人。前面有钟楼,鼓楼,后面还建有放鹰台,宫殿建造已初具规模。先生,何不上去看一下?”
晏婴:“供君王享受的地方,乃千万条生命堆积起来的,踏着骷髅铺就的王宫,我等何必去践踏呢?”
伍员:“先生说得在理,我们走!”说完扶着晏婴朝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