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眼球。

「唔──！」

「太岁星君虽然是凶神，但也还有另外一种传说，那就是不管被吃掉多少都永远不会穷尽的肉块。因为这奇特的外型而产生吃了能不老不死这种煞有其事的传闻，也是那位秦始皇梦寐以求的肉灵芝。啊，这种性质当然也很适合运用在诅咒上头。于是乎，咱就这样取名──」

亚伦在感到战栗的李破面前再度拿起打火机，并且点燃火焰。

「叫做仙形质．千眼迷宫啦！」

随着火焰燃起，那些事物开始显现。在太岁的仙形质之中，这也是最为凶恶的灵能。

腐蚀。

腐坏。

腐化。

被上千颗眼球视认后，万物开始腐败与枯萎。钢筋锈蚀，水泥也立刻风化，结构逐渐崩坏。

这个速度跟刚才完全无法比拟。

走廊的中央也没有可以藏身的地点。

不管李破使用什么手段来防御，这次应该会确实被腐蚀掉才对。

可是……

在那之前，李破从西装内侧拿出古董风格的怀表并低声说：

「……拘束解除。」

发出金属声的同时，他背后有某种事物屹立而起。

那是身体缠绕着锁链与污秽的绷带，有如异形的巨大人影。

是个仿佛要向天花板另一头的夜空发出咆吼，为地上一切的不幸感到叹息的灵体。

「你明明是个老头子，还真的能用仙喔……！」

亚伦马上开始思考这是何种仙。

命仙之间的战斗，光是明白对方属于哪种神话体系，就能让战术产生巨大的差异。跟旧世代魔术不同，新世代魔术虽然强大，但能力可及的范围很狭窄。他自己的太岁也一样，作为主轴的仙形质只能做到腐败与增殖。恐怕是按照神话类型所产生的能力吧。

但他不该思考这件事。

亚伦应该只要命令四散在走廊上的眼球把李破腐蚀掉就好。

一股沙沙声响起，某种新产生的事物包围住亚伦。

「沙子……？」

是漆黑又细微的沙砾。

这些沙砾一下子就覆盖住废弃大楼的走廊，别说是亚伦自己，连千眼的灵质视觉也接二连三被阻断。

「──什么！」

这是李破在当初「战争」时最常使用的仙形质。

虽然极为单纯，但也因此最具功效。这是封闭人类感官的黑暗。甚至能阻断灵质视觉的这些黑沙，也是为他定下名号的权能。

正因为如此，让亚伦也联想到。

（难道说……）

他产生这样的想法。

（难道说，这个仙形质是……！）

亚伦回想起某个传说。

两年前的战争里，那四个彻底蹂躏战场的名字。加入败北的「解放者」的四王之一。

（──尘圣──！）

不过即使正在这么思考，亚伦还是反射性地下达命令。

太岁从身体里喷出触手。虽然太岁的攻击力绝对不算高，但如果是人类的骨头还是可以轻松击碎。

这样的一击，被李破用反手拳弹开。

「竟然碰触到了……！」

没错。

李破可以自力接触到仙。

就像托特成形前，他将失控的仙摔出去一样。

这代表说──

「──你应该要掉头回去的。」

李破的拳头，全力打进太岁本体那暴露在外头的眼球里。

亚伦发出惨叫，双手按住脸孔倒在地上。

即使倒地不起，李破也不会大意。

正当要继续挥拳时，太岁突然从他眼前消失。

（──哦。）

他感到佩服。

即使在剧痛中还可以保持冷静，在自己昏倒前让仙撤退的人相当稀少。当仙的能力越强大时，有许多命仙就越是充满暴力倾向，只想要仰赖命仙大闹一场而已。

（──那么，还会有下一波攻击吧。）

当他得意地扭曲嘴唇，转头朝向亚伦时……

「投降啦！」

「啥？」

李破用力皱起眉头，还按住自己眼睛的亚伦则举起单手。

「喂。」

「没有啦。不管怎么看，你应该都跟犯人没关系吧。」

「刚才你不是才说，既然可以进入结界，不是犯人就是共犯吗？」

「是有说过啦。」

亚伦嘻笑，并且把按住眼睛的手放下。

看来是免于失明，这就是有把仙传来的反馈确实控制住的证据吧。如果技术不成熟就会受到跟仙相同的损伤，不过看来再怎样他也不会只有那种程度而已。

「嗯，这件事先放一边。既然你是『公会』的人，那咱们只要委托你搜寻犯人就好啦。不但可以回避多余的战斗又可以增加人材，真是一举两得咧。」

「……你这个人该不会是故意装得很年轻吧。」

「怎么可能啦！咱都有使用仙了，这你应该很清楚吧！咱可是活跳跳的高中生耶！……不对，从现在的你看来，是有什么密技吗？」

「……这点无可奉告。」

李破暂且先放下拳头。

他已经让停止焦点具的运作，让自己的仙退离。

不过是否该接受对方的提议，则是思考了一阵子。

「而且啊，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很痛苦吧？」

亚伦指着倒在走廊另一头的悠香，接着继续这么说：

「纪银学院高中部二年Ｃ班，清悠香。」

「唔──！」

名子被完整讲出来，让李破不禁屏息。

「而你则一样是纪银学院的教师，李破。哈哈哈，这个年纪就当老师，还真是奇怪的经历耶──嗯？啊，因为拍到你的脸啦。要从咱们这边的资料库用意念搜寻，这点小事当然没问题啦？当然如果你肯协助的话，咱们也可以帮忙治疗悠香妹妹喔！」

这代表实际上就是名人质。

如果不帮忙的话，得要拘捕这名少女。这就是亚伦的意思。

虽然也不是没有对抗的方式。只要拜托黑莲华娘，将她登记在「公会」这边，就可以达成一定程度的抵抗跟牵制力吧。啊，还有照刘邦威说的，自己搞不好也能够成为学生。

「…………」

但是，那就代表要把少女拉进这边的业界里。

等于是为了仅仅数年的超能力，把人生虚掷到黑暗之中。

「……知道了，帮悠香治疗吧。」

稍微考虑一下后，李破点点头。

「没问题！那么医疗班，麻烦你们啦！」

亚伦活泼地对领口的麦克风这么说。

「我也要同行喔。」

「那是当然啦，这样对我们也方便。」

金发少年点点头，并且开朗地笑着。

不到几分钟，身穿白色制服，感觉应该是「管理军」医疗班的队伍，就从他背后的走廊出现。

李破被带去的地方是位于附近的学院。

与其说是高中，那种格局看起来更有某种宫殿般的风格。

私立御厨学院。

这间在「第十三特区」里也很显眼──序列排第三名，也就是所谓的菁英学校。「特区」的学校大多都有获得相当高额的补助，因此都设有让外界称羡的设备。不过眼前的校舍更是展现格外惊人的风格。

更不用说，这个李破被带领进去的校舍。

「……说这里是保健室也太硬凹了吧。」

也难怪李破会这么说。

虽然门牌上刻有第二保健室的字样，但哪边的保健室会配备超音波检查装置跟高压氧气治疗舱呢？别的房间好像还备齐了ＣＴ〈断层扫描〉、ＭＲＩ〈磁核共振成像〉跟血管摄影装置，似乎还有好几名专门的医生来回走动。

「毕竟从咱们的年龄来说，利用或伪装成学校是最轻松的啦。在『管理军』赞助的学校里，这里可是第二大的喔。」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特别隐瞒的事情──亚伦如此解说。

树木就要隐藏于森林之中。

既然要暗地里把几乎都是学生的命仙组织起来，那代表学校就是最好的地点。李破曾经听说过，「管理军」的行动在资料上被归类为志工活动。让他不禁觉得，这是多么血腥的志工活动啊。

再加上这个设施也有设下跟隐匿研究所相同类型，让闲杂人等无法进入的结界吧。即使进入视野也不会在意，就算一直在进行工程也不曾抱持疑问──只是要达到这种程度的心理效果，也不需要太特殊的超自然资源。

悠香躺在这种保健室的病床上。

病床旁边，有名应该是亚伦学妹的女学生坐着。

那是个宛如华夏娃娃，艳丽的黑发与黑色眼睛给人很深印象的少女。然后那名少女身旁，有个树木与人型混合而成的半透明怪物──也就是仙伫立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