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俭沉默良久。
陆闻笙以为他会问什么,结果他什么也没说。
或许这便是默契。有一些事,某一些人人,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解释,他们彼此之间总是懂得。
但陆闻笙仍旧有疑问,“你如何得知靖王豢养私兵?”
他身为舅父,且平日里自诩明察秋毫,做事从来都是慎之又慎,竟对此半点也不知情。事后想来,盐引贪墨的银钱便是用在此处。
可先前却半点不知萧恂的还有如此胆量和气魄。
那当然是因为重活一世,世事洞察。
上一世靖王起兵谋反,震惊朝野。
不光陆闻笙,连裴俭自己也没想到,平日里一点就燃,脑子没有脾气大的靖王,竟会不声不响留这么大一手。
不过对于陆闻笙的提问,裴俭倒是丝毫不留情面,“那是因为你蠢,看不透罢了。”
陆闻笙:……
*
许宛歆听到裴俭遇刺,性命险些不保的消息时,心头猛地一沉。
一股愤怒和伤心油然而生。
不管这个男人对她再如何残忍无视,她总是不能对他袖手旁观。
她想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过得很好,没有他,也很好。
可若是裴俭死了,她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她寻到靖王,“是你派人刺杀裴俭?”
萧恂如今忙得很,再不是那个被圈在王府郁郁不得志的王爷,他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处理,对于女色倒淡了不少。
面对许宛歆的质问,他眉眼不抬,随意道,“如何?”
当真是他做的!
“你为何伤他?”
许宛歆平日里总是慢声细语,少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萧恂放下笔,从案后抬起头,略斜着头打量她片刻,不冷不热道,“你是在质问我?”
他脸上笼了一层阴云,唇角挂着嘲讽的笑,“本王的女人,心里竟还想着其他男人?”
许宛歆悚然一惊,垂眸已换上另外一副姿态,“婉儿的心意,王爷还不懂吗?只是他到底是我的表哥,我才来问一句罢了。”
到底是心中放不下,又觑着萧恂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听说表哥如今被押在大理寺,殿下,您同陆大人说一声,放表哥回去养伤可好?”
“订过亲的表哥。”
萧恂要笑不笑地盯着她,从脸滑到胸上,狎昵轻浮,“老实一些,本王会念在你的好上封你个位份,”
“若再这般张狂没个分寸,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后有你的苦果子吃。”
好位份……
许宛歆浑身一震,“您不娶我做皇后吗?”
“娶你?皇后?”
“你配吗?”
“皇后总要身家清白的女子,你是吗?”萧恂蹙着眉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本王的王妃是怎么死的?你打量我当真不知?”
他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了许宛歆一身,她忍着浑身的颤抖,咬牙道,“王爷说什么,婉儿听不明白。”
“听不听得明白都你的事,我警告你,识时务一点,本王不会亏待你,若跟先王妃一样没不懂事,小心没了下场。”
从靖王府出来,许宛歆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五月的天气,阳光晒在身上却一点温度也没有,只叫人周身发寒。
原来,荀表姐的死,萧恂都知道。
他放任自己如此。
他想要借自己的手除掉发妻,继而博得陛下的怜惜。
后来一计不成,被陛下逐出京,这才陡生反意。
原来无论有没有她,萧恂都会走上这一步。
她早该意识到不对。
那时萧恂离京就藩的消息传出,她来劝他,可萧恂在荀表姐的正房里,并无半点颓唐气象。自己提出方赞和方鸿禧的事,不过是对他如虎添翼罢了。
许宛歆一直当萧恂气量窄心计弱,从头来,却只有自己像个小丑。
可她做了这么多——
她怎么甘心呢?
怎么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