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洛忠廉戎马生涯二十几年,经历过多少生死场面都不惧于色,虽然后面几年承袭巡防大将一职,不再踏足沙场,却依旧苦练武技,整个东岳国能以武技胜他之人寥寥无几,如今却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追杀,而似无头苍蝇一般慌不择路,使之颜面扫地。
如今境地,对于不久之后的命运,洛忠廉了然于心。他并不惧死,只是想起曾经费心费力,耗费大量时间筹谋翻身,好不容易翻身在望,如今却要身死途中,当真让他心如死灰。
洛忠廉兀自回顾过往种种,而后像是认命一般,松下身心,泄了口气,失声道:“时也...命也...”
蓝枫毫不在意他的心灰意冷,讥讽道:“你这种人本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何必如此作态?
你是对东岳国有多不满?一介武夫竟敢追杀到游离界来,亏得你名中带个忠字,对你的新主子倒是忠心,联手整你的老东家。”
闻言,洛忠廉虽正视于他,却不答话。
蓝枫又道:“你的新主子已然将你视作弃子,何必还为他守口如瓶?”
“若是我说了,难道你会放我一命?”洛忠廉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这句话显然是句废话。
果然,蓝枫应道:“你是肯定活不过今晚的,何况如今我们都不可能回归禁界,在这里生存该当处处小心,你多活一天对我来说都是隐患。”
“那就没什么可说了!”洛忠廉自知今晚难逃一死,即无丝毫生机,那死也当坦荡面对。当下提了口气,一改适才的低迷,双拳紧握,展开架势。虽然自知不敌,但血性仍在,又怎会束手待毙?
“我固然死不瞑目,也决计让你们抱恨黄泉!”
蓝枫见他决意如此,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仰头将坛中酒一饮而尽,将空酒坛随意扔了开去。随即,只见他不动声色,暗暗运起昼气,周身上下立时泛起淡淡寒气,又见他将昼气引向右手,眨眼之间,一柄浅蓝色长剑便在他手中凝聚成形。
“当真是条好狗,可惜是别人家的。”蓝枫一改轻蔑神色,杀机立现!
龙冰风身上伤势渐缓,步伐渐渐快了许多,但他跑了很久,已来到镇外,却并未看见那二人的身影。他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定睛向四处环顾。
还好,在朦胧月色的照耀下,他看见了位于左边不远处,一片草地中的身影,以及升腾而起的白色寒气。
“两年没见,这是送你的见面礼。”蓝枫指了指他身下坐着的尸体,对着走上前来的龙冰风说道。
洛忠廉的死在预料之中,哪怕他习得一身精湛武技,但毕竟仍是俗世中人,对上修炼者铁定必死无疑。
龙冰风看着洛忠廉的尸体,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没有死在我的手上。”
蓝枫淡淡道:“在意这做什么?”
“此人是东岳国的耻辱,非手刃而不得解恨!”
“是耻辱不假,但他只是一个小角色,并不是主谋。只是可惜了,他到死都没说谁是幕后策划者。”蓝枫停顿片刻,又道:“他是你父皇身边的近臣,竟也没瞧出他怀有异心,装的可谓深沉。”
龙冰风收回目光,看向蓝枫,正色道:“今晚你出现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北寒国何时覆灭的?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又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世界没这么小吧?”
龙冰风的许多疑问,蓝枫同样也有,但并未正面回应。他岔开话题,慢慢说道:“现在不适合说这个,看天色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今晚跟你说吧。大半夜不睡觉,困死了,回去补个觉先。”
蓝枫起身伸着懒腰,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你怎么回事,怎么会被一介武夫压着打,你的修为呢?”
“被封印了,‘暗灵’的杰作。”
蓝枫愣了一下,当即沉下脸色,道:“这就麻烦了,据我所知,此人的封印术与常见的封印术不同,无法以强大的外力强行破解。这是以人的心结为媒介所结成的封印,也就是心结之印,想要破解确实很难。”
“习惯了。”龙冰风简洁明了,随后将目光再次移向洛忠廉。
他就这么静静地趴在那里,后背的冰剑已然化去,身上的血口也不再淌血。
一心求死的人没死,一心想光耀门楣,扬眉吐气的人死在了异界他乡。这人啊,果真是无法左右命运的愚弄。
龙冰风想挖个坑把他埋了,免得以后留下什么隐患,便四处瞅瞅有没有趁手的工具。
“你要干嘛?”蓝枫问道。
“埋了。”
“埋个屁。”蓝枫破口大骂:“你父皇有没有人埋都不知道,还埋他?你个不孝子,让他在这里喂野狗算了。”
“万一...”
“万什么万,死于仇杀在禁界不是什么稀奇事,这里也一样,走了。”蓝枫说完便向小镇走去。
龙冰风沉吟片刻,想来是这么个理,也就不再多想,转身跟了上去。
“明晚多注意下星空,我就不去找你了,免得看到你那身行头忍不住要揍你。”蓝枫头也不回地说道。待行去不远,又道:“哦,对了,新元节前后有一个月的假期...算了,还是你来找我,免得人多眼杂。”
龙冰风楞了一下,想起了什么,怒道:“你个狗贼,早就知道我不得已屈居客栈,居然现在才现身,要不是我有性命之忧,你还等着继续看我笑话是吧?”说着便要作势追上去揍他,却见蓝枫跑的更快,溜也似的,眨眼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龙冰风停下脚步,看着蓝枫消失的方向,嘴边勾勒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