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纷纷坐定,上首董平,一旁朱武,左右众将都在。当下朱武问道:“当时探马报说:‘有金兵援军从西面到此。’我意定是灵丘守将败逃而来。不知将军胜了几合?”董平道:“军师妙算,只是不曾争斗,这伙人马见了俺的旗帜,当即下马受降,也不容俺动手,确是无趣。”朱武道:“既如此,这伙人我自有用处。”董平便问何用。朱武道:“到时你只把冷脸甩开,听俺的言语便是。”董平颔首。说了,教两个小校押业速布里海到大帐内。那业速布里海见这般景象,忙来磕头,口喊:“将军,饶小人一命。”董平一脸冷峻,怒目圆睁,拍案道:“你等戕我大宋军民,杀我手足兄弟,怎能饶你?”业速布里海闻言,吓得抖若筛糠,急切来赔罪。朱武见了,心中暗喜:“却是可用计了。”便道:“你若要活命,却也不难,教你等人马都投效于我,换了我宋军衣物器械,赚开飞狐县城门,也让你做个将军,如何?”业速布里海闻言大喜,便道:“小人定当唯命是从。”朱武便教都归花荣一部。花荣得令,带了下去。
众英雄见走了降将,都来问询,孙立道:“我看这人不似忠良,怎能轻信?”朱武道:“将军勿忧,你等只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孙立等听了大喜。是夜,朱武教花荣引着业速布里海到城下叫门。城上守将听得,忙入城来报知夹谷烈俊。这个夹谷烈俊正是夹谷烈英胞弟,与兄长长相一般无二,最善使一双短戟。当下夹谷烈俊听了报说,笑道:“业速布这厮不镇守灵丘,却来俺的城池叫门,其中必有蹊跷。”于是上城门来见了。城下业速布里海使个心眼,就用金人言语道:“我被宋军所擒,叫俺来赚开城门。还望将军救一救则个。”夹谷烈俊亦用金人言语回道:“你既然这般说,我怎能救你?”里海道:“今夜暂且作罢,明日我再来叫门,你就佯装开门,却在两侧埋伏兵马,到时一阵冲杀,必能大胜。”烈俊闻言大喜,乃从之。
那边花荣听不懂他二人的言语,就来问如何,里海答道:“他说夜里看不清来人,恐是佯装,教我等明日白天再来。”花荣只好作罢,引军回来与董平、朱武等人说了。朱武道:“正合我意。”于是次日天明,依旧是花荣引军,却未带业速布里海,独自一人到城下叫门。城上看了,便叫开门。只听三通鼓响,大门敞开,涌出一队金兵,为首正是夹谷烈俊。夹谷烈俊手搦两把短戟,喝一声道:“你的计谋早被俺看穿,还不下马受降?”花荣大惊,回马便走。却见左右许多人马涌出,正是埋伏的军士。花荣不管不顾,横一条枪,从刺斜里杀将出去,却把大军人马留在这里。夹谷烈俊大笑道:“兀那厮甚小李广的蛮子,为了逃命,自家兵马都不顾了。”说了挥大军,三面赶上来厮杀。都不一刻,只听对阵里都是金人言语,哭爹喊娘,觅子寻爷。乱阵里寻一个牙将道:“你等都是甚人?”那牙将哭道:“俺们都是业速布里海的麾下。”夹谷烈俊大惊,才知上当,忙教左右止住厮杀。
二人正说之间,忽有小校来报:“宋军从涞水东渡,绕道北门厮杀,守军已然把持不住,求将军增援。”夹谷烈俊恍然大悟,才道:“中宋军调虎离山之计了!”忙引众将回马穿城,望北门去。看看到了北门,就见一面认军旗,正是杨林、鲍旭的人马在攻城。城下杨林见夹谷烈俊已到北门,急忙鸣金收兵。夹谷烈俊见状,恼羞成怒,哪肯放过?当即开了城门来追。正追不过一二里地,又有探马来报:“那甚么小李广花荣的,又引军杀回南门来了!”夹谷烈俊这才明白,又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当下见状,自知回马已不能坚守,只得引军退回蔚州去了。原来朱武使了个连环计,教这伙金人南辕北辙,被耍的团团转。有诗赞道:
调虎离山浑不知,击南声北晓才迟。
神机朱武奇谋展,妙计连珠是军师。
当下花荣不费吹灰之力,取了飞狐县。便来请董平、朱武等人到城内安顿。众人都赞朱武计谋高远。董平一面放榜安民,一面与宋江报捷。又把业速布里海绑缚了,遣邹渊、邹润先行,一同交付宋江处置。邹渊、邹润领命去了。
且说邹渊、邹润叔侄俩领了书信,又点起了十个排头兵,四十个土兵。就把业速布里海带上囚车,一发往北宋江处去。行至半路,见大路边一片林子,林中却冒着炊烟。邹渊心下生疑,对邹润说道:“这林子好生奇怪,莫不是有强人埋伏?我等还是小心为妙。”邹润认理。十二条汉子手提朴刀,小心翼翼而去,四十人护持囚车左右。一行人走的与林子近了,忽听得一声呼哨,只见道路两旁杀出一伙响马,约有二三百人。为首的一人,身长八尺,燕颔虎须,手持一把大刀,拦住去路。此人乃是广陵周遭的强人,姓武,没个名字,只因在家排行老七,本地人都唤他做武七,有个绰号叫卷土虫。他带领喽啰们在此设伏,专门打劫过往行人。武七大声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邹渊怒喝:“大胆贼人,敢拦官军去路!识相的快快让开,否则休怪刀剑无情!”武七哈哈大笑:“你这几个鸟人,也配称官军?纵使金兵辽将,宋皇天子,俺照样劫他。”说罢,挥舞大刀,向邹渊扑来。邹润见势不妙,连忙上前迎战。两人刀来枪往,打得难解难分。
看看斗了许多时,邹渊邹润两个正要取胜,只听看那武七忽地跳出圈子,发声喊道:“小的们给我上!”左右许多人马便往邹渊邹润杀来。十二个人死命护住囚车,后面四十人各自赶上,便围着囚车结阵厮杀。此时车内业速布里海道:“放我出来厮杀!”邹渊邹润那肯信他的言语?只顾与响马厮杀。只是看看那轮红日渐渐西下,叔侄二人杀得劳累。二人回身看时,周遭兵卒都死尽了。二人便知逃脱不得,只有死命来斗。却被众响马乱抢槊死在路边。邹家好汉当年勇,难逃身死尸成双。后人有诗叹道:
邹家一对龙,义气最多浓。
叔侄同心意,英雄爱逞凶。
行时征恶敌,有胆亮寒锋。
生死亦相伴,遭难并体重。
武七见死了邹渊邹润,就来搜刮尸体,只在二人身上搜了些许银两出来。武七啐一口道:“都说大宋繁华,都是有钱人,却这点儿钱财,不够塞牙缝的。”说罢,扫兴要走。只听囚车里业速布里海道:“好汉,且放我出来,我与你好的。”武七听了,来至囚车前。打量一番业速布里海,面露疑惑,问道:“你是何人?有何好处给我?”业速布里海微微一笑,说道:“我乃金国贵族,只要好汉放我回去,赏赐定然丰厚。”武七一听,心中一动。然心中暗忖:“这厮若骗我怎地?”便来问道:“你如何保证所言不假?”业速布里海连忙单手掏怀,说一声道:“你且来看。”武七当即近身来看。有分教:好汉惨死好汉手,将军再逃将军命。不知业速布里海要取何物,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