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世事皆然未必然,是非谁定魄归眠。
今人不恨生亡数,纵把英魂落地泉。
话说萧让、裴宣二人这活得性命,出了九宫岭,正迤逦望蓟州来。正行之间,忽闻肋侧两伙军马赶上。萧让、裴宣望见,却是金兵人马。为首两员大将,一个是先锋山狮驼,一个是北安州守备纳兰荣耀。
原来当时完颜杲恐完颜银术可、夹谷烈英二人不敌,又遣这二人来助阵。这两个走了多时,正撞见夹谷烈英一伙退回。四个说了备细,又翻身杀回,只是早不见了柴进、李应一伙。四个要走,纳兰荣耀道:“问说还有四个在九宫岭上,不若在山下等了,他若出山,一把擒住,也不算空手而归。”完颜银术可以为不然,便道:“想那九宫岭里遍寻出路不得,常年风雨雪雾封山,纵有千般能耐,如何出得山来?”纳兰荣耀本是辽国的人,便道:“我曾在辽国时,闻听宋江一部善用九宫八卦阵。这山名曰九宫岭,自然和合九宫八卦之形,他那里人才辈出,定能破阵出来,不妨等他则个。”众人认理,这才来南山脚下等着。看看七八日不见人影,正要放弃。忽有探马来报:“见两个文人出山!”众人大喜,山狮驼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此番擒了正好请功。”纳兰荣耀道:“且把兵马分作两拨,前后去擒,以免走脱。”因此山狮驼与纳兰荣耀来追。
当时两个各取军器,喊杀过来。萧让、裴宣两个大惊,慌不择路,顺下坡便走。那里战马匆匆,这里脚步频频,如何逃脱?看看不一刻,眼见得追上。两个叫苦连连,只叹道:“谁知方出狼窝,又落入虎口,我等惨死,奈何朱家兄弟尸骨,谁来埋葬!”言罢,欲哭无泪,也不躲了,只求等死。眼见得那伙排头兵杀将过来。命悬一线之际,只听附近山林里一声弓弦响动。说时迟,那时快。密林里飞出一支箭,先射翻一个金军阵里那个排头兵。次后许多军马杀将出来。纳兰荣耀望见,却是大宋的军马,急忙喊道:“有埋伏!”话音未落,又见箭矢射来。众番将忙闪躲,因此不去抓萧让、裴宣两个。萧让、裴宣见状,不管不顾,回头便走。
只见山后出来一彪人马,为首正是小李广花荣,当时花荣弓箭在手,大喝一声道:“小李广花荣在此,休伤俺家哥哥!”言罢,觑见纳兰荣耀教亲,又射一箭。纳兰荣耀正指挥撤军,躲闪不及,左肩早着,不敢恋战,回马便走。那边山狮驼见状,心下大怒,则来与花荣争斗。花荣见敌将手持鎏金镗,便知是仇敌,自然分外眼红。大喝道:“你来得正好,还我兄弟命来!”收了弓箭,取枪来斗。两个斗了多时,数不清多少合。花荣渐渐不敌,心想:“这厮果然厉害,气力却非常人。”败走去了。山狮驼见到手的鸭子飞了,怎能忍受?纵马便追。追去二三里,忽闻左右呐喊声响彻山间。左边冲出撒手锏沈春、右边冲出铁爪袁刚。山狮驼一惊,心知中计,急忙调转马头逃跑。但为时已晚,沈春和袁刚两个率部,早拦住去路,将其团团包围。山狮驼只得奋力抵抗,把手中鎏金镗舞动生花。三个斗了许多回合,沈春、袁刚皆力怯而走。那里又有花荣挺枪卷杀回来。山狮驼虽逼退二人,只是兵马渐疏,见不是头,故不敢向前,把马缰勒住,调转马头,望刺斜便走。
山狮驼去不多时,来至密林深处,有条小路。就寻么出山,走不出多远,却见一将在彼,看时正是杨志。杨志见来人手搦鎏金镗,便知道是仇人在彼,登时大怒道:“兀那厮杀我多少兄弟!俺今日必杀你报仇!”说罢,舞金刀赶上。山狮驼闻言,笑道:“甚么人物,也敢夸口,教你死在俺的手下!”杨志闻言更怒,大喝一声,朝山狮驼面门砍去。山狮驼赶忙用鎏金镗招架,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两个斗了三四十合,杨志已然力怯,于是不敢再斗,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山狮驼见走了杨志,恐再有伏兵,于是不追,便寻路与纳兰荣耀会合,不在话下。
再说萧让、裴宣两个又惊又喜,以为活得性命,要来寻花荣会合。只是天不遂人愿,恰巧遇见夹谷烈英、完颜银术可两个。二人大惊道:“苦煞俺两个!”回身便走。烈英、银术可见这两个文士在彼,自然来追。堪堪行了五七十步,忽听山上喊杀声起。山上杀下来一彪宋军,为首两个大将,一个是呼敢炽张万仙,一个是病尉迟孙立。孙立高叫道:“二位莫慌,大宋天兵在此,谁敢向前?”萧让、裴宣见是宋军,这才安心,不觉腿软,双双跌坐树旁。那边夹谷烈英见了,喊一声道:“你我捉对厮杀!”于是瞅准孙立来斗。完颜银术可听了,便来抵敌张万仙。
先说张万仙与完颜银术可,两个都使军器厮杀,就来抖擞精神。看看斗了七八十合,银术可不敌,回马便走。张万仙纵马去追。萧让见了,喊道:“将军小心,那厮惯会暗器取人!”言尤未了,只见银术可早把滚龙镖飞将出来。张万仙左肩早着,回马伏鞍而走。银术可见中了,大喜,纵马来追。张万仙觑见来追,心想:“中俺的计了。”当下从怀中取出流星锤,回身便投。银术可大惊,抵挡不及,正中软肋。当即吃痛,滚落下马。张万仙见他落马,正要翻身杀回去,只见两边金兵簇拥着把银术可救回去了。
再说夹谷烈英来斗孙立,两个各用长枪,就在征尘里厮杀。正是一场好斗,如何见得?但见:
双持长枪,共舞点钢。二人相敌战沙场,对马交错奔垓心。这个人称病尉迟,那个上京世家将。昔年曾奉天王禄,今日争持赌猛壮。这一个枪去探心窝,那一个枪来走软肋。猛将性起,勒缰跨雕鞍;烈士凶残,踏镫动腰身。乌锥马会火炭马,此将军对彼将军。
两个挺枪乱斗许久,各有损伤。孙立浑身浴血,愈战愈勇。觑见夹谷烈英露处,使个乌龙飞天,来挑烈英头颅。烈英大惊,忙使双腿夹住马鞍,扶腰低头去躲,却把盔子系带戳断。孙立顺势,就把其盔子挑在枪尖。烈英发髻散乱,披头散发,貌若美女,只是目下猩红,大怒道:“好矬鸟,见手下寻死!”又来争斗。使个哪吒探海,望孙立腰身来。孙立急忙遮挡,却把征袍腰带打断。烈英顺势,就把腰带挑在枪尖,大笑道:“我枪法如何?”孙立征袍凌乱,就道:“且慢动手,看我褪了征袍再斗!”说着,把征袍褪去,露出一副宝光铠甲来。两个又把枪尖儿物实甩了,再来争斗。看看十数合,孙立不能取近,就卖个破绽,拍马便走。夹谷烈英不舍,紧紧追赶。孙立放下枪,拈弓搭箭,回身射去。烈英听得弓弦响,急闪时,正好闪过。心中有计,假装中箭,伏鞍回马而走。孙立以为射中,提枪回马赶来,烈英见他中计,手捻长枪,使个回马枪,来刺孙立。孙立大惊,躲闪不及,只把左臂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