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封禁,夜晚星辰遍眼,乐山与底下的将士,围在篝火前喝米粥。
碗碰碗的声音嘈杂,柴火烧得正旺。
“你说沈小侯爷什么意思啊,封禁就封禁了,明日开林,这大晚上,还断咱们的酒,什么道理啊?”
“没道理,他自个儿红罗围帐,小酒酌着,你看那营里亮堂着,咱兄弟在外头坐着喝稀饭,回头还得替他看门,糟不糟心呢。”
沈璞前日就来了西山大营,住了没两日,乐山只看见一日日的毛坯家用都往头里运,山路颠簸,漏了一个琉璃杯盏。
乐山经过,捡起来看,初看,还认不得,这是用来喝水的?
下面好事的细打听,跟她说,“小侯爷皮糙肉厚,哪能跟咱们一样,喝水用的杯具都是贴金做的,听说才住了两日,人侯爷已被营地那硬床硌得,连走路都不稳当了,这才没办法,孙将便允了独他特殊些。”
“为何走路都不稳?”
“废话,腰疼呗。”
“你那个杯子要不要,你不要我要了,看样子还值个不少钱呢。”
乐山将她放进了腰兜里,收下了。
喝完米粥,解了饱,乐山放下碗,朝外头走去,人问她,“哎,去哪呢?”
“回营。”
其实去了后山,坐在岩石上吹夜风。从营里带来了明日要用的弓箭,拿出腰上挂的布,一根一根地在擦拭箭头,直至擦得油光锃亮。
沈家小侯爷,沈璞,孙将说,此次西山兵佐,上行下效,皆听沈侯指调。
因为他是被圣上派来安排围场狩猎一事的。
将最后一根箭擦完,身后隐隐有了身影,乐山听声音,像是谢语中。
“陈游击,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乐山收了箭,将它一一插进箭盒里,问,“参将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没有事,”谢语中特意看了看,她方才应当是在拭箭,脸色别扭,但又想问,“听都司说,夜里你就喝了一碗粥,怎么,可是无酒难下咽,为明日狩猎的事着急了?”
此次狩猎前,她与谢语中一向不和,打第一天起,没见到他对自己有什么好眼色,所以约好狩猎期,猎下的兽物数辩真伪。
谢语中以为她在紧张。
毕竟到现在,她发放下来的箭也只是寻常军用之物,比不得他的。
乐山却站了起来,背起箭筒,看着他的眼睛说话,“身在军营,属下从不饮酒,参将多虑了。”
背箭回营,经过前头亮堂堂的营帐,都司说的不假,里头正在唱小曲,南音都飘了出来。
乐山摸了摸腰带,朝军营看了一会儿,回营了。
第日出林,她与谢语中本不相上下,但她的箭不多,不是可以由人供应的,如没有必要,不敢轻易动箭。
追一只狐狸,追到了山崖下,忽听得里头有嘶天抢地的声音,马到崖外,被惊得不清,仰起前肢,不敢进去。
乐山听出来了,那里头,想必有一只虎。
现下还不知里头的情况时,只听得喊救命和哭嚎的声音。
拍了拍马,马犟得不肯进,乐山索性下了马,独身一人进去了。
惊鸿一瞥,心颤尤其。
自裴家清平宴一遇,这回,是第二次看见他。
他今日,穿了件金色的缎面,外头罩着的也是件金色的盔甲,此刻被虎伏击在地,白皙的脸展露两丝慌乱,乐山看见,终于明白,为何小侯爷住不惯营里的地,亦睡不惯军旅人睡的床了。
他前世,应当是个谪仙人。
既是仙人,怎么能被一只虎吓到,乐山拔了箭,尚有三支,每一支的箭头都由她精心打磨过。
她往里头跑去,一支接一支的射去,力道尚足,那虎被惊得忘了身下的人,醒了神后,猛得朝她跑来。
没有武器防身,乐山奈何不了它,徒手搏斗,乃死路一条,当务之急,她如果够快,可以带着他逃出谷外。
一眼瞧见了谷里的那棵大树,引虎到了树底下,准备跃树到小侯爷身边,却没有想到,这虎比她机灵。
它是饿疯了,在树下撞了会没有办法,又想起了方才的那人。
此时的沈璞,刚从地上颤巍巍爬起来,捂着胸口的伤,就看见,这虎猛地又朝他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