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飞吓了一跳,旁开一步,要避开黄文学的磕头,道:“有话好好说!”
就看黄文学手里还捧着个锦匣,他也不放下,脑袋居然跟指南针似的,挪挪屁股,又对准了赵羽飞的方向,砰砰磕了两个头,猛然直起身子,哽咽道:“赵百户,在下错了,错得离谱!为了一时的虚名,老夫不该捕风捉影,妄加揣测陛下!更不该口出狂悖之言,指责皇上不孝!”
殿内众臣皆瞪大了眼睛,乖乖,这是那个一直树立刚正不阿,笔锋犀利,仗义执言形象的黄御史,居然跪在赵羽飞一个武夫面前认错?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与疑惑之中,不过对黄文学的鄙视之情,到底减轻了不少:原来这小子不是跟陛下负荆请罪,而是跟赵羽飞。
虽然赵羽飞不过是个粗鄙的百户,黄文学是清贵的文官,有些不伦不类,但起码双方身份大致平等,没搞出跟皇帝陛下合演《将相和》的闹剧。
不止大臣,朱由校也是一脸懵逼,居高临下看到黄文学赤裸的背上,用细绳绑着的几根荆棘条,他一开始也以为这家伙是来向自己请罪的,谁知道,黄文学的脑袋,直接朝赵羽飞磕过去。
不等众人有反应,黄文学又跪向皇帝,额头重重叩在地上,声音悲切:“陛下,微臣无耻卑鄙,为了出名,昧心攻讦,罪该万死!请陛下处置微臣的性命,绝不敢有丝毫怨言!”
朱由校,道:“你倒是说得好!那日你质疑朕修三大殿是劳民伤财,甚至说朕对历代先皇不孝,如今怎么又改口了?”
黄文学重重叩头,声音愈发哽咽:“臣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只想着出位博名,竟全然未察陛下之意!”
他挺直上半身,转向群臣,:“陛下重修大殿是为了继承历代先皇的遗愿,而臣竟愚蠢至极,妄加揣测,当真是猪狗不如!”
“更没想到,陛下修殿所需之木,非来自云贵川深山,而是辽东故土!那里乃大明之疆,收复失地,取其材修殿,这份孝心和效法汉唐的进取心,本是陛下想要点醒群臣,要知耻,要复萨尔浒之仇!”
他说着,脑袋又是重重一声磕在殿内金砖上,声音沙哑:“陛下当日绕过内阁,亲自批驳微臣,原是为微臣留一线颜面!臣……臣实在愧对陛下的宽仁大度!”
黄文学这几个头,磕得确实是真心实意,脑门都磕出血了,鲜血顺额头流道下巴,滴滴答答落到地上,渗进了金砖间的缝隙。
看着黄文学跪在地上,额头鲜血淋漓,赵羽飞忽然感到一丝荒谬。
黄文学这场请罪,他并不意外,却不曾料到黄文学会如此卖力演出,敬业老戏骨也不过如此了。
他上谏书,朱由校抓住漏洞,亲笔批红回复,看到批红内容的一瞬,黄文学就该知道自己输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赵羽飞听说黄文学看到批红后气急攻心昏倒在地,也不意外。
一个言官去喷人人皆知不学无术的木匠皇帝,结果被三言两语反喷得鼻青脸肿,他妈妈都认不出来。
这个言官的前途基本已经终结了。
言官就是咬人的狗,人家养狗是为了能咬人。结果黄狗文学一口咬到铁棍上,狗牙全崩折了,养它何用?
所以赵羽飞也很好奇,他想知道黄文学如何自救,如何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结果黄文学根本没找台阶下,他直接跳楼!
给幕后策划的赵羽飞磕头,负荆请罪。给天启皇帝赔罪,一副请杀请剐的样子。
只要天启皇帝收留了它,它黄文学就还是有主人饲养的狗,不会流落成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