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韬韬抬起头,朝蔺止叙逼近一步,掷地有声:“我不。”
“我要活,也要报仇。”
昏黄烛光在墙上投下二人黑色的剪影,两双眼睛离得极近。
蔺止叙认真端详着贺韬韬的眼睛,她说,她要活,也要报仇。
那眼睛里的光微微跳动着,不带半分犹豫和商量,压抑的恨和自责纠缠不休,在这一刹那间,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被仇恨和执念困在暗夜里的那个自己。
贺韬韬的眼里分明有着和他一样的痛苦,但她更直接:“蔺止叙,我要你帮我救人。我知道你目的不简单,虽然我暂时还没弄明白你同陵王有什么仇怨,但是我猜,我们是可以合作的,对吧。”
少女离得极近,近得可以看见她脸颊一侧有条淡淡的线痕。
蔺止叙想起来,那是在雍州城的太平楼,他伤了她一箭,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贺韬韬在等着他表态。
她在今夜之前,跟踪过蔺止叙几次,摸到了他的住处,弄清楚了他的身份,以及他同蔺府、皇室理不清扯还乱的一些纠葛。
她要报仇,要把刀尖扎向敌人的心脏,只靠自己一个人是万万不能实现的,她需要一个帮手,一个和陵王、和朝廷有关系的人,蔺止叙是最合适的人选。
雍州城,他帮忙隐藏了自己的行踪,陵王府又借故引导自己找到了地牢所在,这个人神秘鬼祟,做事不按常规,但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贺韬韬想要铤而走险一把,觉得或许他可以帮她。
短暂的平静过后,蔺止叙垂眸,掩饰起微扯的嘴角:鱼儿咬勾了。
“互惠才能互利,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蔺止叙问得直白。
少女聪慧,这似乎问中了她的老本行,她的眼睛亮了亮。
“我能帮你杀了你爹和后娘。”
蔺止叙的眼皮跳了跳:“你酒喝多了吧,说什么胡话。”
贺韬韬嗤笑出声:“别装了,你和蔺家那些事,花点银子就能打听出来,你爹娶了贵为郡主的你娘,却又宠妾灭妻毁了你娘,你上头还有个长姐吧,她俩死在了十二年前的一场大火里,你离京了十年,养在北方外祖家,你要是不恨你爹,你出去躲什么呢?”
句句直戳蔺止叙的肺腑心窝,他手背青筋暴露,捏的紧紧,面容冷得可怕,只听他说:“外面就是这么传的?”
贺韬韬并不怕他这副模样,点点头:“比这还难听的都有,你要听吗?”
蔺止叙闭眼,呼出一口浊气,再睁开眼时,紧紧攥着的拳头松开了。
“好,合作。”
蔺止叙恢复了平静,说话温和:“我可以帮你救人,但你得听我安排,不能擅作主张。”
贺韬韬笑了笑,从桌上下去:“别诓我就是,我这人记仇。”
蔺止叙弯下腰,将落在地上的凌霄花捡起来放在桌上:“也不准再摘我的花。”
贺韬韬往窗外瞥了一眼,满院子的花草树木,攀着墙檐而长的凌霄花垂吊了一大片,她在西北没见过这种花,没多想就摘了一枝。
“好,我尽量。”
屋里短暂的安静,贺韬韬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花?”
“凌霄花。”
贺韬韬哦了一声,将桌上的刀收入鞘中,也不打算说告辞的话,毕竟…他们还不熟。
正准备跳窗翻墙,忽听后边的人清冷开口:“走门出去。”
要你教?
贺韬韬回头瞪了他一眼,脚尖蹬了一脚廊柱,翻身上墙,小心落在花叶根茎的缝隙之间,好险好险。
略带心虚的侧头瞅了一眼屋内,有个白晃晃的身影像根木雕泥塑,不再做停留,一跟头翻身下了墙,消失在小巷尽头。
夜跟着脚步远去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