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果然是你这畜生!”
冷无烟背依着凹凸的石壁,忽然隐约听到隔壁藏酒小屋石墙后传来老管家的一声惊呼。
很快,又响起一声巨大的碰撞闷响。
“哎哟!”老管家痛呼的声音响起。
冷无烟略微凝眉。
正当他迟疑着要不要起身前去查看时,老人已经颤颤巍巍的从石室外走了回来,面色有些痛苦,他一只手揉着额头,另一只手里提着白瓷酒壶。
走到床畔倒了一碗,酒是暗红色的,桑葚和红米壳酿就的红刀子,不香,却很烈。
冷无烟看了老管家一眼,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发出一声长长的酒嘘。
老管家道:“果然是那只猫,不知什么时候跑地窖里来了,我刚才给它逮了出去了。”
“撞着通道口上的木顶门了?”冷无烟看着他的额角问道。
老管家揉着额头点点头,有些不解的道:“唉,是人老了记性越来越差了么?我明明记得进来的时候没有插锁栓,所以像往常一样习惯性的轻推顶门,结果——”
他指着额头红肿的一块,给冷无烟看。
冷无烟看一眼,没什么大碍,便从他手里接过酒壶,直接含着壶嘴长吸,挑一挑眉,道:“我记得最近一年多,你都从未锁过地窖的顶门,今天门怎么会锁?”
老管家摇头:“可能我白日里喝多了,刚才进来时插了锁栓,结果忘了。”
冷无烟嘴角显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摇了摇头。
老管家这一惊非同小可,愁眉苦脸了三年的公子,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像往常一样苦笑。
“你没有记错,地窖的顶门不是你锁的,另有他人。”
冷无烟缓缓说道,他脸上已经显露出酒后的红晕,那是一种病态的殷红。
老黄想起了白天来的那个身骑白马,腰间佩刀的西蜀侯府的少年,莫非那少年没被自己打发走?
“公子你确定——?”老管家将信将疑。
冷无烟不答话,却有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哈,终日酣醉的人竟然比你这自以为清醒的老头子还清醒!没错,那门栓的确是我锁住的!”
这阵狂妄的狞笑响起时,宽阔的屋子里赫然已出现了另外两个陌生男子!
说着话的是个精瘦的男子,黑衣,嘴角两撇胡子,脸上两道刀疤。
他身边跟着个微胖男子,同样黑衣,但看他表情,明显没有这精瘦男子自如轻松,可能是因为有些胆怯的缘故,他两眼紧紧地盯着床榻上看起来已经微醉且虚弱得风可刮倒的冷无烟。
老管家张大了嘴,转身盯着这两个看起来很不友善的闯入者,大声喝问道:“你们是谁?”
为首的精瘦男子看都不看一眼老黄,目光只一直停留在冷无烟脸上,充满了无尽的稀罕,冷冷道:“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湖人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冷无烟,居然在这地窖里被我两兄弟找到了!”
冷无烟斜斜瞥一眼盯着自己的两个闯入者,居然也丝毫不惊讶,缓缓的叹息道:“我已经三年没看见过除了老黄以外的人了,今晚两位不请自来,该我多看你们几眼才是,怎么换做两位这样盯着我看?我既非妙龄少女,也非天下名妓,只不过是一个失魂落魄、憔悴邋遢的刀客罢了,莫非我脸上长了一朵花?”
两个男子哼哼冷笑,脸色神秘,不说话。
老管家闻言,借着灯光瞧了瞧冷无烟脸上,支吾道:“公子……你脸上,好像真的有一朵花……”
说着,老黄凑到了冷无烟脸前想再次确认,那殷红的层层纹理正肉眼可见地沿着脖颈面颊攀延而上!
冷无烟却丝毫不关心自己脸上的变化,若无其事的让老管家坐下,老人面对两个悍匪别无他法,只能焦急坐在床榻旁,心里不断担心,公子荒废武学这么多年,终日食不果腹以烈酒度日,而且当年他那把令人闻风丧胆的无烟刀也已被他扔了,他怎么斗得过这两人?
“两位躲藏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渴了,就请坐下喝碗薄酒吧。”冷无烟将酒壶底朝天,凑了满满一碗。
两个男子依然不动,神秘的笑意却是更浓了,那眼神仿佛在嘲讽你这人死到临头了竟然还在想着喝酒。
冷无烟好奇的样子道:“怎么?你们难道是怕我在酒里下了毒不成?”
刀疤男子道:“你自己都喝了大半壶的酒,自然不会下毒害自己的。”
冷无烟往前挪动身子,坐到床榻边缘,距离两人近了些,两人见状,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
“既然我没下毒,那你们是瞧不起旧将军府养马奴喝的下等红刀子了?”
刀疤男子嘿嘿道:“不瞒你说,我们兄弟二人,自小就出生在南晋养马奴的马棚里,从小就喝着最次的酒,吃着最劣的饭菜——小时候受够了下等人该吃的苦头,所以现在难免会挑剔得多,只吃上等的饭菜,只进青楼头牌的房间,当然也只喝最清冽的好酒。怎么会喝你这一碗下了剧毒的红刀子?”
说完,刀疤男子和微胖男子忍不住相视大笑起来。
微胖男子笑着道:“冷无烟啊冷无烟,亏你曾十七岁时便已名震江湖,连大唐皇帝都给你传拜将帖,成了镇国将军府的上门女婿,却没想到今夜会喝下我大哥亲手给你下在酒里的‘倒尾七夜’!”
刀疤男子接着道:“你脸颊上那朵殷红的花纹,便是七夜花的纹理!解药只有我有!不想死的话,就乖乖把启天石……”
他话还没说完,冷无烟却已经叹息着,端起酒碗,当着众人的面,将满满一碗毒酒一饮而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