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南阳府城武馆何家的何小姐,与兄长入山打猎被野猪群攻击,和家人走散了。想托咱们把她送回南阳,还会给十两银子做谢礼。”
“十两银子,这都够一家四口五六年的嚼用了。”
“真阔气...我就说她身上料子好!”
“那把子黑油油的头发就不是咱们能养出来的,得费多少头油呢!”
将她抬到村长家的村民满脸红光,仿佛看见银子在朝自己招手,她拨开李想用手比划着问她家具体在哪?又介绍自己的名字,说自己一把子力气准能送她回家。
村长家四个儿子用眼睛瞟他,地上仿佛冒出几根刺扎他们的脚,让他们左摇右摆站不稳似得。
村长清了清喉咙站出来道:“王二石自己上路不安全,王大柱,王二柱,你们两个陪着他一起去送何姑娘。”
又转头吩咐三儿媳找一套衣服出来给何姑娘换上,“就找你刚裁的那套,那套鲜亮。”
三儿媳撇撇嘴,有些不情愿得挪回屋找衣服去了,嘴里还要低声嘟囔几句。
王二石是个健壮的农妇,干活是一把好手,心里对村长安排两个儿子来分她的银子有些不乐意,又不敢跟他叫板,只能憋着嘴同意了。
其他看热闹的村民见事情定下来也没什么热闹看,就三三两两离开了。
有些游手好闲的懒汉依旧围着村长家门口转悠,被村长的儿子们赶跑了。
等院子里没有别人了,李想才上前跟村长道:“村长,我已经歇了两天,今天想尽快去县城把户籍办了。您看让三柱兄弟陪我一道去可行?”
李想将昨天从白无身上搜刮出来的一串铜板拎了出来,悄悄塞给了村长。
他将铜板往袖子里一塞,脸上露出个笑来,“没问题,去县里的路和去府里的路一样,你跟大柱他们一起,三柱还要留在家里做活。他大舅舅就在县衙当官儿,指定能给你办成。”
现在还没到秋收,家里的活也少,但是他不放心把三个儿子派出去,不然村里发生什么事情他没有撑场面的战斗力。
那一边饿了三天的何姑娘随便对付了一碗稀饭,穿着并不合身的衣裳出现在了门前。
“我离家太久恐家里长辈担心,咱们还是快些上路吧。”
于是一行人没凑出一个包袱皮,坐上村长家的牛车吱嘎吱嘎往县城去。
路上王大柱赶着车,李想坐在车前看他赶车,想着自己以后买头牛,也体验一下‘牧童骑黄牛’的感觉。
哎?还要整根竹笛。
一行四个大人,一个半大孩子,王大柱心疼牛非要弟弟跟在后面走,不让他上车。兄弟两个争吵两句又碍着有外人在不再说话了。
何姑娘和这群人语言不通,心里装着事想掩饰又不禁露出些焦急神色来。
她原本是南阳府何家的小姐,她父亲何良是位武功好手,手下也收了不少徒弟,自己开办了一间镖行,护送南来北往的客商北上或南下,日子倒是过得去,还能给女儿买两个小丫头伺候。
可天有不测风云,南阳府地界上有一位吕关仁土豪,仗势欺人,欺压良民,所有纨绔子弟做的事情都做尽了。有一日他带着狗腿子们在街上闲逛,遇上了一位外地来的美人便上前调戏,被何良遇见便出手制止了他。
谁知吕关仁怀恨在心纠结一群人当街打死了何良,何姑娘母亲早逝,她又被父亲养的娇滴滴的,外面的事务半点不通。她找状师写了状子往衙门递,几次三番都被吕关仁使钱压了下来。
她在家忧愁,着急上火,急病乱投医被讼棍骗了不少钱,案子却一直没能办下去。
镖局里的师兄师弟心里虽为师傅伤心,但在本乡本土也有家有业,不肯抛家舍业去做那些触犯王法的事情。
何姑娘为父亲报仇心切,被人撺掇着想了个比武招亲的法子。
“娶了我,便要为我父亲报仇。”
这傻姑娘本身也就会些花拳绣腿,根本无力自保,比武场上还是她的师兄弟们替她上场比的。
最后被一个武功不错的外地公子哥得了手。
殊不知这位是何姑娘的师兄弟们找来的朋友,与何良本是同门,武功也高超,只是不在本地生活。
他接到师叔何良去世的消息心中虽然惊讶,但并不曾想过为其复仇。后又得知师叔留下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这女儿天真的很家产也丰厚,又思忖着娶她到手也是不错的买卖。
一面能彰显自己的侠义气概,一面又能得个美丽的媳妇,还能享用老丈人剩下的家产。
便应了邀请来南阳参加这场比武招亲。
与何姑娘有些师门情谊的师兄弟们把人送了出去,自认为做了件好事,给师妹找了个好归宿,心中也安稳不少。
另一头吕关仁数着从何家骗来的钱财,大发慈悲放了何姑娘一马。“过家家似的比武招亲?难不成真有大官儿看上这小妞,要给死去的岳父报仇的。”
何姑娘的丈夫连哄带骗将她带离南阳成亲去了,虽然岳父家的财产没剩多少,但何姑娘实在美丽,他也就少了些怨气,愿意放下身段哄她。
何静秋虽嫁给了丈夫,心中却依旧惦记着为父报仇的事情,这次被人掳走她担心的也不是自身安危,而是没有她在身边提醒她丈夫恐怕更没给她父亲报仇的意思了。
路上无聊,李想将赶牛的本领学了个七七八八,转头见她愁眉不展,又想着昨夜里领头人‘不管她死活,只要她死’的吩咐,还是出言引她交谈。
李想历经战乱贫困,又曾得富贵高位,早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牛车一扭一扭还没走到天黑,她就把人家姑娘的心事掏了个干干净净。
何静秋捏着李想塞给她的帕子,哭的眼睛红肿,鼻塞口苦,恨不能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
丝毫不知昨天夜里她将自己扔草丛中喂蚊子的缺德事。
“何姐姐心善才被那讼棍骗,咱们为家里人担心则乱,那些缺德鬼闻着味儿就围上来了。半点事情做不了,还要咱们真金白银拿出去——天雷怎么不劈死他们呢。”
何静秋觉得这位小兄弟真是她的知己啊!
“总让人等,等一天等两天,还能等一辈子?!有些人嘴上说得好听,一遇见事缩得比乌龟还快。我娘总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世上唯一靠的住的只有自己,让我别信我父亲哄人的话。”
李想编了个姐姐出来,“姐姐被坏人劫持索要赎金,父亲嘴上说着筹钱换人,私底下却觉得姐姐是个女孩儿,被人劫走清白早失,即使接回来也是给家里抹黑。瞒着妈妈给姐姐办了葬礼,将个活人变成了死人。”
李想抹着眼泪,真情实感道:“可怜的姐姐自己从贼窝里逃出来,却被家族拒认,还诬陷她是骗子,最后被装进麻袋里乱棍打死了。”
何静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牙齿打颤道:“然后呢?”
李想双手捂脸,眼泪顺着指间流了出来,“妈妈发了疯,没几天也跟着姐姐去了。父亲嫌弃母亲和姐姐丢他的脸...没多久便要续弦。我...我...我忍不了,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