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公堂,朱丹臣先进去亮了腰牌,跟府尹大人说了情况。
“这位李公子是王爷的忘年交,心善的很,见孤女可怜便认作了妹妹。谁知那家人反悔了,索要钱财不成,竟直接明抢。”
又说了些“知道大人清正,必会秉公办理,不必偏袒”的话。
府尹大人还有什么明白的——当即表示:“情节清晰明了,还有证人证词,会很快结案。”
一张国字脸,留着山羊胡自带官威的大人往堂上一坐,惊堂木一拍,底下老老实实跪了一片。
李想身上没有功名,见官依然是要跪下,他也没有掏出南阳府衙差的名帖,也不说自己是大宋官差,不归大理官员管。
他谦逊受礼,该行礼的时候行礼,该回话的时候回话,丝毫没有江湖中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是个正正经经,读过两天书的好市民样。
刑母先时还有些跋扈,叫嚣着自家儿子是柳家药铺的女婿,她孙子是以后得少东家,官府也收他们的孝敬的,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抓人呢。
后来被府尹大人威胁道:“若再藐视公堂,就脱了衣服拉出去打十板子!”
她是要当老封君的人,怎么能在众人面前脱衣服,还要打板子?!
刑母如同被一只被捏住脖颈的鸡,再也叫不出来了。
府尹大人问什么她答什么,答一半又要骂一半,骂花儿是个没人要的赔钱货,说她克死了弟弟,克死了亲妈,是个天煞孤星,没人要的贱种。
啪啪啪——
“刑氏,若你再说与本案无关的话,本官就真的要打你的板子了。”
府尹大人问完两人,又让人去请茶行掌柜、小二和柳家夫妻,又取了李想呈上来的金锁验看。
“找两个手脚干净的婆子,搜一下她的身。”
刑母挣扎着不让人靠近,口中喊冤枉。
找来的两个婆子擒住她,上下搜了一遍,从她腰间挂的香囊中搜出了一条金链子,链子下面坠着与李想同样的金锁片。
刑母大惊,一时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东西确实不是刑母拿的,而是孙五路过她时悄悄放到她身上的,虽不能以偷窃罪判决花儿和刑氏母子断亲,但却能为他们多争取些时间。
“我是她祖母,拿她些东西算什么!她这条命都是我给的,若不是我心善,她生下来就扔到马桶中溺死了!”
刑母放着狠话,李想握着花儿的小手,冷静道:“她现在是我家的姑娘,入了我家的门以与你们没有半点关系了。”
现代法中:偷窃亲人财物属民事纠纷,偷窃他人财物属刑事纠纷。
大宋法条中:告亲(亲,特指长辈)是重罪。即使长辈卖儿卖女,弑杀亲子,只要无人告便是无罪。
李想没有读过大理国法条,所以只能比照大宋国律法办事,只求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封建社会中,帮蓝羽在父母双方对峙中,胜一筹。
座上大人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既然已将女儿卖给别家,那生死便由别人了。你女儿不管生死都与你家无关,更别说她所拥有的钱财。
刑氏当街强抢贵重财物,扰乱大堂秩序,判:拘禁半年,返还失物。因其年岁具长,免于肉刑处罚。”
偷盗贵重财物,按照大理国法是要砍手的。
在李想的设想中这桩案子会十分复杂,因为牵扯到‘人伦孝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在这位大人眼里,就是权贵对平民的一场碾压。
段正淳是大理国王爷,下一任国主,他的朋友想要处理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太婆,还不是动动嘴的事!
在他的设想中李想根本不用上堂,他只需通过朱丹臣递句话,说让人进监狱关几天,就有下面的衙差将人关进来。
即使人是清白的,也能关他到天荒地老,甚至用不着有理由。
让贵人看不顺眼——这就是下层人被关牢狱最好的由头。
在‘明镜高悬’的府衙上,在判决完全偏向李想的时候,他后背却陡然生出冷汗,再一次感受到世界的冰冷。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堂有朝堂的规矩,但总有毁坏规则,肆意践踏规则的人,也总有想要重写规则的人。
这种人要么被遵守规则的人围剿消灭,要么自成势力毁掉所有秩序,以废墟为基底重新建立一种秩序。
这桩里外都透着古怪的盗窃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了案。
刑母被下了大狱,而蓝羽和柳氏夫妇还没有到堂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