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缓缓地睁开眼,只觉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何处。
片刻,他才慢慢清醒过来,自己正睡在一片田地里。清风徐来,阵阵稻香拂过他的脸庞,又让他昏昏欲睡起来。刹那间,他忽然想起什么,猛然爬了起来,残留的夕阳映照在他疲倦的脸上,更加显得落魄无奈。
李炎伸长脖子,警惕地环顾四周,无半点人烟。远处,群山起伏,重峦叠嶂,云雾缭绕,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他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看了看四周的庄稼,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稻田。青绿的茎秆粗壮直立,外叶粗糙,花序下垂,结出小卵状的穗子,还没有成熟。
这应该是北方种植的黍子,《诗经》有一篇《黍离》,李炎熟读过,其中有写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不过,自己为什么会在一片黍子地里?李炎仔细地回想,明明是和唐昊天到了景山公园,难道是在做梦?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庞,感觉到微微的疼痛,这让他更加疑惑。
李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显示黑屏,却怎么也开不了机。他叹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抖抖肩膀,沿着田埂向山上走去,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人或找到车。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山坡处发现有一丝星火。李炎急忙加快步伐,地势逐渐开阔,原来是一个三孔窑洞,中间洞里闪烁着烛光。
李炎心想,怎么像电视里的陕北?他轻轻地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问道:“有人吗?”
他贴耳细听,里面传出声响,应该是有人,正要再次敲门时,木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留着胡须,身着青色窄袖布衣,腰束布带,腿穿白色袄裤,胫部缠有行縢,脚踏一双草履。
看到这奇怪的穿着,李炎不禁眨了眨眼睛,问道:“请问这是哪里啊?”
中年男人打量着李炎,在他的眼里,李炎更是穿的奇装异服,他哪里见过T恤、牛仔裤和运动鞋。男人带着略微沙哑的嗓音,警惕地问:“你是何人,来这里做甚?”
李炎一边往窑洞里瞄,一边笑着回答:“我是在北京读书的学生,也不知怎么到了这里,手机也没电了,能在你这充会电不?”
男人皱着眉头,目光呆滞,眼前这年轻人的胡言乱语让他没反应过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北京?读书?你是个贡生?”
这下又轮到李炎感到奇怪了,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他仔细地想着男人说出的词语——贡生,一会才明白过来,心想,不会是古代在国子监读书的学生吧。
李炎又看了看男人的衣服,更加疑惑,又问:“你为啥穿成这样啊,是不是在拍电视剧?”
中年男人有些着急,往前走了两步,像是要驱赶李炎,说道:“你说的甚怪话,赶紧走,不然我要报官了啊。”
李炎立马挥手退让,解释道:“大叔,我并非坏人,只不过在这大山之中迷了路,还望你出手相助,帮忙指点一下方向。”
男人站在门口,挺了挺腰,遮挡住了烛光,像一个门神一样护着窑洞,看起来并没有信任李炎。他提了提嗓音,问道:“你从哪里来,要到哪去?”
李炎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面对这个场景,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说道:“我从北京出来玩,现在要回北京,附近有车站吗?”
男人双手抱在胸前,倚靠在门边,没有回答李炎的问题,而是接着问道:“京城?远着呢,那你是不是个贡生?”
李炎像是在接受审问一般,此时也并无他法,回道:“是,我是个贡生,出来游玩,要回北京。”
男人又摸了摸胡须,在思索李炎的回答,感觉并无破绽,然后终于说出此地为何处:“这里是大同府蔚州,你一直向东,过了居庸关,就到京城了。”
李炎惊讶不已,山西大同府?还一直把北京说成京城,看他的头发并没有留着满清辫子,难道?
李炎立马摇摇头,让自己清醒点,根本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虽然自己也看过网络小说,但若真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简直是天方夜谭。
看李炎默不作声,男人又皱了皱眉,似乎觉察到一丝不对劲,说道:“现在兵荒马乱,你竟过来游玩?”
李炎睁大双眼,疑问道:“兵荒马乱?”
男人感到奇怪,这年轻人怎么啥都不知道,又怀疑起来,说道:“北边瓦剌鞑子都打过来了,你竟不知?我看你这命,也到不了京城。”
当听到“瓦剌鞑子”四个字时,李炎心头一紧,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无力地问道:“现在是何年间?”
中年男人眼睛盯住李炎,说道:“真是个怪人,果然应了那句老话,书读多了脑子会坏掉,我告诉你,今日是正统十四年七月十七日。”
李炎听了这话,不禁骂道:“我操,开什么玩笑。”
男人又听到奇怪的词语,问:“你说的甚?”
他不知道,这简单的两个字会在几百年之后成为了国粹。
李炎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这样的巨变。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如电影《楚门的世界》一般,被人精心安排策划了这一切。他感到身心俱疲,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夜幕笼罩着晋北高原,天上繁星闪烁,山中静寂无声。李炎低垂着头,静静地回想着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太离奇了,他想到了在景山公园歪脖子树前闪过的金光,问题一定出在那。
男人看李炎没了精神,走到了他的身边,问道:“你坐在地上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