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不知道怎么去开导这个孩子，哪怕她已经活了很多年。

稚筱梦看了一眼背上的剑柄，手上纸笔快速摩擦：

“倪旭欣，你把我背上的剑拿下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偷看稚筱梦写字的魏老：“……？”

倪旭欣倒是没有什么怀疑的，反倒是强撑着笑道：

“筱梦兄弟难得想要与我分享些秘密，我当然要听。”

说罢，他取下古剑，用手触碰了那生锈的剑身。

稚筱梦翻开纸：

“师傅，能出来吗？”

倪旭欣忽的瞪大眼睛，一个虚幻的身影凭空出现：

“呵，你这丫头，怎么敢随意让别人知晓老夫的存在？”

说罢，魏老轻轻敲了敲稚筱梦脑袋。

稚筱梦写上一句：

“对不起，师傅。”

魏老：“……算了算了，也不是刻意责怪你，你只是好奇这『心魔』吧？”

倪旭欣终于意识到这位便是稚筱梦的师傅，当即四下看一眼，见无人关注此处，便拜上一礼：“晚辈恳请前辈指点。”

“呵呵，指点倒也算不上。你知道『心魔』是纵欲，但那只是狭义的『心魔』罢了。”

“广义上的『心魔』是所有东西的执念，假若有个正道修士，他待人和善，嫉恶如仇，那你会觉得他是个正常人，对不对？”

“是。”倪旭欣应道。

“那假若他发现了一道魔门，他冲过去将魔门老少妇孺全砍死了，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也不放过，你觉得又如何？”

“……”倪旭欣皱起眉，中途几次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说，只得憋出一句：

“真正的善良修士是不会对孩童出手的，他们本就没错。”

“那假若未来某一天，那被放过的无知孩子知道他是杀父仇人，修炼一堆神功回来把那修士杀了呢？”

“……”倪旭欣不说话了。

“你只是觉得你看到的太少，觉得世界的一切都不在你的把控中，心中的船要面对一大堆未知的风浪而恐慌罢了。”魏老说道，然后他将稚筱梦用微弱的灵力举起，写下两个字：

“你且看好，这两个字，才是问题的所在。”

倪旭欣和稚筱梦均是低头，却见字体歪歪斜斜的写着：

“时间”

魏老摸着胡子，飘在半空：

“活的时间长了，你会发现什么？你会发现，练气时交的朋友，还能联系上的就那几个资质和你差不多的，又或者说傍了大款吃药苟活的，你不知道哪天你闭关走出来，一点开传音符，一半都是别人的后代用他们的传音符群发消息，告知你他们的离世。”

“活的久了，你偶尔回想起以前的事，想要去某个地方回顾以前的光景，结果发现森林变荒漠，大河变平原，山还被人打架波及到直接平了。”

“时间是最恐怖的魔药，二十年凡人就长大了，四十年已经可以自称老夫到处显老，六十年他们就会担心哪天入土，而修士可以吃易容丹，可以吃驻容丹，八百年前的事对元婴来说不用做梦都能回想起来。”

“当所有东西都在飞快变化的时候，那追求永远不变永生不死的修仙者们就是逆流的顽固石块……哪能不疯呢？”

“你，我，她。”

“我们都被病痛笼罩着。”

“当我们走上修仙这条路，我们就该看见病魔缠身的未来，若成心魔，则为病发，无药可救。”

“若以戒律，此为良药，束己养生，千年不倒。”

“抓住正道给你留下的『锚』吧，孩子，你的思想会在其中沉浮，『锚』将保证你的生存。”

“长生之前，我们最大的考验绝非境界的限制与突破，而是自己的心魔。直面它？逃避它？你说了算……”

魏老声音消失了，看来是缩回了剑里。

倪旭欣似乎是沉思着什么，但他不说话。稚筱梦则是在一旁坐着，安静的看着他。

两人坐在街边，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