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世安赶回去的时候,众人正跪在地上给刚走出的皇室家族行礼,见此他立刻跪在队伍最末,随着大流高呼万岁。 “好了,都起来吧,今日不必这么拘束!”宣明帝大袍一挥,带着云行雨施等众位皇子公主坐到主位上,皇室落座后,臣子们才七七八八站了起来,按等级入了座。叶家自是最前面的位置,连案几都和别的臣子不一样,旁边便是方家,于是叶世安双眉一挑向方圣哲打了个招呼。 方圣哲难看地朝叶世安笑了下,随后目光一直紧紧落在对面的云曦微身上,似是有千言万语,而云曦微一心只逗着旁边的云既明,刻意回避着他,也无视了右边越若舒射来的冷冷寒光…… 丝竹管弦声骤然响起,宫娥翩翩涌出,摆满佳肴美酒,中秋宴便正式开始了,几番寒暄敬酒下来,大家也就放开了去。 云行和雨施两人早就按捺不住,恨不得冲下去和小伙伴们玩闹,宣明帝见儿女如此心急,也就一挥袖子把他们招了上来。 “叶兄!阿哲!” “云姐姐!!” 两个人各自认领了小伙伴,欢天喜地,雨施更是把云曦微一下拉到自己的位子上眉飞色舞说着宫里的事情,苏婵在旁小心翼翼为她们斟茶。 “你的侍女?”云曦微抬眼看了看苏婵,觉得有些眼熟。 “嗯,就是东市遇到的小乞丐,她后来入了宫,尚宫局看她做事不错,便分到了我宫里。”雨施解释道,转头吩咐:“你退下吧。” “是。”苏婵行了礼,挪着小步向后退了退。 她们并没在苏婵身上多花言语,聊起了闺蜜间常见的几个话题。 男孩子那边就热闹多了,算了算,这是大魏男子第一天团近四个月后的第一次同框,云行几乎是挂在他俩身上,边喝酒边吐槽宫里日子的无聊。 儿女们开心,宣明帝当然也乐呵,他看着他们慈爱笑了会儿,目光落在了好久没见的方圣哲身上。 “阿哲,过来。”他喊到,顿了顿又道:“你们都过来。” 三人自是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不消一会儿便走了上来,齐齐跪下行礼。 “阿哲!身子好些了吗?快给皇伯伯看看,哎呀,怎么还这么瘦……”宣明帝一把将方圣哲拉到身边,捏了捏他的胳膊心疼说道:“赫连将军从高句丽带回了个雪山千年人参,今儿朕就让尚宫局给阿哲送去补身子。” “谢皇上,末将……”方圣哲忙推辞,话还没完就被狠狠一瞪。 “阿哲谢皇伯伯……”换了称谓,众人的脸色才缓了下去。 “好好,阿哲乖。”宣明帝摸着他的脑袋,这个乖巧孩子真是怎么疼都不够,想到他在乌孙那般舍生入死为国家的事迹,回头唤来宫人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宫人便端来了个檀木盒子,小心翼翼打开呈在方圣哲面前。 盒子里是一支通体莹白的毛笔,笔身为一整块毫无杂质的玉石做成,狼毫丝丝分明束在一起,笔尾上雕刻着上古海浪花纹,华丽尊贵。 “喔!父皇,这是儿臣问您求了许久的春秋玉笔,您一直没答应儿臣,原来心中早有所想。”云行口水都快要滴出来了。 “阿哲,朕真的没什么好谢你的,金银财宝怕辱没了你,所以只得拿了这个,你可别小看这支笔,这可是孔子当年所用……” “皇上!阿哲为国尽忠乃是分内之事,阿哲何德何能受此大礼……”他猛地跪下叩首。 “又说这些!阿哲你还不快拿着,到时候别忘了借我用用。” “是啊,阿哲不拿就是抗旨!” 云行和叶世安两人在旁煽风点火。 “谢皇伯伯。”他妥协般收下了。 “小叶子!”心疼完方圣哲,宣明帝立刻换了个样子,老顽童那般对着叶世安头上一个爆栗,颇带些玩笑道:“这几天/朝也不来上,兵也不去练,一天到晚不知道忙什么!” “皇伯伯,我这不是忙着……嗯嗯嗯……”他眉毛一耸一耸的,滑稽样子逗得大家大笑。 “哼……小鬼头!”宣明帝又捏了捏他的脸,正了些神色压低声音道:“大和的国书今早到了,使团今日已经出发,约莫着一个月之后便能到洛阳……你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行事,两国邦交事关重大……” 叶世安的神色也严肃了去,抬手勾了勾眼下的疤,嗯了一声。 “好了!你今儿也别想这个了,好好放松下,朕看也快到比试的时间了。”日头已经偏了西,凉风也起了,不似中午那般燥热,宣明帝示意宫人们将案几撤了撤,搬上刀枪剑戟,摆上笔墨纸砚,不一会儿,广场上便多了个擂台,正对着皇室所在高台上。 宣明帝从案几后走出,站在中央位置面向众人道:“诸位爱卿皆是大魏国之栋梁,各有所长,相信大家等待此刻已久,磨拳擦掌迫不及待想将本事展示在人前,那朕也不多说什么了,朕宣布,中秋比试,正式开始!” 下面响起雷鸣般叫好声,宣明帝抬了抬手示意停下,继续道:“大魏子民皆英豪,巾帼从不让须眉,今日的比试朕想给大魏女儿家一个展示的机会,让全天下人知道大魏儿女风采!” “好!”赫连兰儿首先出列,声音嗡嗡回响,大地仿佛颤动起来,她直接从人群里挤出,站到校场中央高声道:“皇上,兰儿五岁便与父习武,随军多年亦是战场厮杀过,今日愿当这比试第一人,斗胆向叶世安叶将军请教请教,还望叶将军莫要嫌弃!”言罢,就从架子上取下流星锤,咚地声砸在地上。 这分明是来报当年叶世安宁死不娶之仇的…… 叶世安呢?怎么突然不在了?云行回头一看,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叶世安现在整个人缩在他身后,口中还念叨着:“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怂的就差尿裤子。 “这么丑还敢挑战叶哥哥!本公主亲自来会会你!”雨施小嘴翘上天,气昏了头也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那三脚猫只能勉强翻个墙的功夫……哎…… 好闺蜜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云曦微不会坐视不管,她将雨施拉到身后,清了清嗓子对其下的赫连兰儿道:“叶将军乃男儿身,就是赢了你也算不得好看,不如你和我比,我们年岁相当,都是将门之女,若你赢了我倒还好,若你没赢我……那何必去叶将军那儿自取其辱。” “不要!” “揍她!” 她的话音刚落,方圣哲和叶世安的声音一起传了来。 “好!那我就先揍你!”赫连兰儿觉得她的话没差,便恶狠狠答应了。 赫连兰儿体型甚是恐怖,云曦微在她面前不过小小一只,再看她的武器,两个巨大流星锤用三指粗的铁链连接,其上尖刺寒光阵阵,而云曦微只执了把普通长剑。 “曦微,不要……”方圣哲拼命摇着头,被云行拉住宽慰道:“只是比试而已,云妹武功不差的。” “是是是!你别紧张,没事的!”叶世安见有人帮他出了头,也不“吓尿”了。 三人还在拉扯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只见赫连兰儿的流星锤呼啸着风声阵阵砸向云曦微,而她身轻如燕一一躲过,也不进攻,一直处于防守的阶段,表情轻松。 “蛮力总有用完的时候,曦微这一招真聪明。”叶赫鸣在云无心那儿给云曦微点了个赞。 “赫连看似强大,却忘记了内力才是武功的关键,我家曦微赢了。”云无心有一次大大满足了虚荣心。 流星锤的速度愈发慢了下来,见此,云曦微莞尔一笑,突地凌空飞起踩在铁链上向赫连兰儿跑去,她大惊,扬手抽回铁链,末端的流星锤长蛇摆尾攻向她的背后,见此,云曦微横空侧翻,一脚踹开流星锤,借着它给的力量飞向赫连兰儿,长剑挽了个花儿,一下挑断了铁链,赫连兰儿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好!!”众人欢呼为云曦微叫了好。 “妹妹好功夫,姐姐输的心服口服!”赫连兰儿从地上爬起,对她笑了笑。 赫连家起于塞北之地,虽粗鲁蛮横,但是非分明,不是那些嫉妒阴险之人。 “赫连姐姐过奖!”云曦微也帅气回了礼。 方圣哲松下一口气,放开一直捏紧的拳头,看着她站在擂台中央谦谦有礼地向四周欢呼的众人行礼,唇角不自觉翘起,迫切着希望她快些看见自己的方向,可是她只是扫了他一眼,就躲开了目光…… 她那么优秀,那么耀眼,怎么会在意低微卑贱的自己……方圣哲苦苦一笑,心中的自卑感又喷发而出…… 后来又是几场比试,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大戏还没开始,那叶世安还坐在台上抠手呢。 “喂,你今年比不比。”比赛实在无聊,云行问向旁边的叶世安。 叶世安连眼皮都没抬,嘴里嘟囔了句:“都是渣渣。” “那干脆我们俩来一场……”云行动了动肩膀:“好久没和你打了,手痒。” “这怎么行,当朝太子在众臣面前哭鼻子,你说多难看。”叶世安看了眼云行那迫不及待样子,逗他道。 一直在旁不说话的方圣哲下定了决心,他鼓了鼓勇气看向叶世安道:“叶兄,我想和你比一场,可以吗?” “你?”叶世安差点笑了出来,哄小孩一般道:“阿哲你别闹!快回去歇着。” “不,我真的……咳咳……”他匆忙解释,却被咳嗽打断。 “你伤还没好透逞什么能!”云行怒气冲冲替他顺着气,板着脸一副太子的样子道:“今儿你谁都别想比!就在这里休息!!”又转了头看向叶世安,语气同样冲:“别抠手了!本座今儿还和你比定了!” “是,太子殿下,末将遵命……”叶世安叹了口气,搓了搓手懒洋洋起了身。最后,两人一齐向校场上飞去,却没人在意到被“遗弃”的方圣哲眼中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