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良久之后，楚和好似神游一般喃喃道，“抱歉。”

“什么时候决定的？”

楚休追问，“我自认对你不错，我楚家也待你不薄。”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楚和的语气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惊起无数飞鸟。

“什么时候？”

“从我懂事起我就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凭什么你生下来就是少爷，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而我只有伺候别人的命？”

“凭什么你的父母养尊处优，而我的父母只能卑躬屈膝？”

“我本以为踏上修行之路就可以改变这一切了！”

“但是凭什么我们修行天赋差不多，我更比你努力百倍，而你依然可以被所有人喜欢，我就只能在一旁像个透明人？”

“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楚和面目狰狞，往日的拘谨表情早已消失不见。

他状若疯癫，表情扭曲，冲着楚休戾声呐喊，手中更是慢慢凝聚出一团湛蓝的水球。

忽然，他刚才所有的癫狂又消失不见，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谦逊，只是他手上的水球却是越聚越大。

“对不起，你是个好人，希望你来世可以有一个好天赋，不要再见识我这种挣扎在底层的丑陋蛆虫嘴脸……”

水球径直落下，楚和已经扭开头，似乎不忍去看这个朝夕相处，对他确实不错的少爷，落入深渊沦为野兽口粮的惨状。

但依旧吊在半空的楚休却忽然笑了，对着即将让他落入深渊的水球看也没看上一眼。

“喵呜！”

骤然一声慵懒的猫叫，偌大的水球竟然眨眼之间消失不见，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下一刻，一道纤细身影在微微荡漾的火光之中突然窜出。

楚和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胸前仿佛被洪荒巨兽撞击一般，一口鲜血直接喷出，整个人被死死压在地上不得动弹。

再等他回过神来，刚刚还荡着秋千的楚休已经好端端的站在他眼前，身上竟然荡漾着一层层璀璨的光华。

而压着自己不得动弹的巨力，竟然只是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猫爪。

“你……”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泄了力气。遭受了重创，脑袋里忽然一阵清明，已然全都明白过来。

什么找猫，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亏得自己鬼上身一般竟然如此冲动，竟然忘了这是修仙宗门，纵然今晚事成，恐怕也瞒不过搜神之术。

就是不知，平日印象里傻不拉几的楚休，是何时发觉自己心中潜藏极深的怨念的？

“啪嗒……啪嗒……”

脚步声响起，楚休已经来到面如死灰的楚和面前，看了许久，终究还是蹲下，掰住楚和的脑袋使其直视自己。

“我本不想多说什么，毕竟反派死于话多，在你眼中恐怕我与反派无异。”

“不过终究十几年的相伴，我还是让你死个明白。”

“你说我们出身不同，这个我也不否认，因为我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以我们在世俗的身份，在朝阳宗看来根本没什么区别。”

“你抱怨为什么朝阳宗上上下下都喜欢我而忽视你。”

“那是因为你只看见了我去给师姐买糖葫芦，却没看见那时候的师姐被世俗亲情所羁绊，深夜在瀑布边偷偷哭泣。”

“你只看见了我去搜集话本送给长老拍马屁，却没看见长老欲成金丹，需体会人生百态，红尘千味。”

“你只看见我可以自由出入宗主洞府，却没看见宗主他年事已高，前途无望，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

“所以，这次宗主给了我护身法宝，让我后顾无忧。长老给了我迷魂香，可以放大你潜藏在心底的恶念，师姐借了她的灵猫，给了我一个充足的理由……”

“修仙，先修人。”

“你，死的可瞑目？”

“不冤……”

楚和嘴里已经止不住冒出血沫，却强行挣扎着不与楚休对视，反而看向残星点点的天穹。

“真希望下辈子变成一只野鹤啊，可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