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同学们的热情,齐墨霆心情很好,至少这样的告别还算是不错的。能够和张涵怡有一张合影,这是曾经的他所求之不得的,毕竟他自卑的心理从不允许自己和那样闪闪发光的人站在一起。
齐墨霆想看一看照片打印出来的样子,只可惜时间不允许,他只能匆匆在照相机里看一眼照片就匆匆离开了。即便这样,齐墨霆也已经很满足了。
齐墨霆的步伐变得轻快,他甚至有种想要蹦蹦跳跳的冲动,即便他已经走到了一条昏暗的小巷。
很可惜,喜悦的心情还是没能维持太久。它就像夏夜萤火一样,美丽,又转瞬即逝。
很快,视野里出现了一排矮楼,他眼中难得的光芒又变得暗淡了,喜悦被一冲而散。
又要回家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对他来说,只有面对痛苦才有生存下去的机会。他没得选,只能再次选择回到那个压抑且令人窒息的地方,然后去一个谁都不知道在哪的地方通过打工来获取自己的价值。
至少以后都可以打工了,可以远离小姨与姨夫了,或许打工的环境也是不错的。
他试图这样想来安慰自己,但是记忆中那张刚拍的照片却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试图用最美好的事物打开他眼泪的阀门。
齐墨霆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像其他同学一样有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有对孩子呵护备至的父母、有崭新的玩具与衣服、有自己的手机……
这些他渴求的事物再一次向他的泪腺发起冲击,试图让他流出那封存多年的悲伤,好好地把这些要死要活的情绪全都发泄出去,然后去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尽那份属于他的卑微的责任。
昏暗的小巷对面走过了一名高大的路人,齐墨霆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在陌生人的面前失态,那样看起来很丢人。这是赵陆河夫妇对他的要求,他们从不希望一个外人丢了他们自己家的脸。
齐墨霆为了他那本就不多的自尊,又一次把眼泪收了回去。
齐墨霆世界突然间变黑了,黑得很彻底,就像是有人在一瞬间把世界的时间调成了半夜十二点。
齐墨霆延迟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了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被捂住了口鼻!
一切发生得太过于突然,他甚至连产生任何想法的时间都没有,他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漆黑的视野,接着就是无尽困意像海啸一样冲来,把他的灵魂死死拍在了沉睡的海底。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崩坏得像是宇宙大爆炸之前那样的混沌一样,任何思考都成为了一种遥不可及的事情,就像是要触摸天上的星星那样困难。
他试图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想起来些什么,但是他摸不到天上的星星,也想不起来任何的东西。
失去灵魂了的一切意义,他像断线了的木偶一样悄无声息地倒下,瘦小的身体轻轻地躺在了高大的蒙面男子的手臂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另一名蒙面人出现了,他们将齐墨霆抬到了一台面包车上,然后便消失在了楼上齐静的视野中。
齐墨霆就这样被带走了,楼下始终是一片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齐静用力剁着菜板,发出巨大的声响,试图掩盖齐墨霆被带走时的噪音。但这样做实际上是多此一举,器官贩卖团队的经验很丰富,悄无声息地带走一名瘦弱的高中生简直是轻而易举。
齐静终于停下了剁菜的动作,她的双手剧烈颤抖着,浑身冒汗,身上沾满了被崩飞的菜叶。
在刚刚,她的灵魂遭受了一万次的谴责,是她将姐姐托付给自己的孩子亲手推向了深渊。
她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丧尽天良,就算她自始至终对这个孩子不存在任何的感情,但间接送葬了一条年轻的生命还是让她的内心感到了无比的挣扎。
卧室内,脸色苍白的赵修语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齐静剁菜的声音让他烦躁不已。
本来他今天就因为心脏病复发的问题而没能上学,巨大的噪音和心里的压力让他更加难受。
他又想起了曾经因为心脏病发作时的痛苦经历。每次发作,他都感到呼吸困难,就像是被死神扼住了咽喉一样,再加上那强烈的心悸的感觉,甚至让他有种徘徊于生死间的感受。
他常常痛恨自己的命运,明明拥有这很高的学习天赋,在老师与家长的眼中他都是成绩优异的优秀学生,中考时更是考入了全市最优秀的丹阳二中的火箭班。
与他相比,那个莫名其妙地出来占用属于他的资源的表弟真是一无是处,就连丹阳二中的普通班都考不上,去了全市最差的丹阳一中。
偏偏这样的人,却不用像自己这样每天遭受着生理上的痛苦,就算是每天的暴打,在赵修语眼中也不及心脏病的痛苦半分。
这样的人,凭什么活着?他的心脏应该给我才对!
赵修语常常这样想,诅咒着上天的不公,盼望着齐墨霆的死亡。
在今天,赵修语的愿望实现了。
齐墨霆已经被非法的器官贩卖组织绑去了,他的心脏将被取出,移植给赵修语,带给赵修语一个完美的人生。这些都是齐静夫妇的安排。
这就意味着,赵修语可以摆脱那死神时不时来光顾的感受了,他将接替那一无是处的表弟的生命,成为一名身体健康、成绩优异、相貌英俊的优秀高中生,成为其他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齐静夫妇也可以成为其他家长羡慕的对象,每天在他人欣赏的目光中接送自己那优秀的亲生儿子,作为优秀学生的家长站在宽阔的讲台上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教育成果。
没有了齐墨霆的经济负担,他们可以把钱攒下来,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然后买一辆不错的轿车,在赵修语高考之后一家人去自驾游。
多么美好啊!牺牲一个微不足道的野孩子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