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楼是什么地方? 据闻神秘的国师楼乃是贯通天地的重要枢纽,住在这里的国师大人拥有仙人的风骨与霞姿、天人的睿智与神通。如果说皇帝是君权神授主宰天地的天命之子,那么国师就是连接人神筹握气运的天道载体。 可想而之,百姓几乎尊他为神虔诚供奉,经过历代运营世代相传,逐渐演变成为国民心中理所当然的精神信仰。 作为仙人一般稀罕的存在,国师的居所自然就成了奥妙高深的仙人洞府。就连从国师楼出来的使役在世人眼里也是含有一口仙气的香馍馍,只可惜国师楼轻易不收人,收人的标准至今是个深渊之谜。 跟着白芷出来看情况的钱少梓暗暗诧异,这人居然出自国师楼? 同样震惊的还有闵明华,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居然会与国师楼牵扯关系。他不禁狐疑:“你是国师楼的人?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白芷不紧不慢道:“闵公子说笑了,你离开国师楼已有不少年头,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说国师楼早已换了新主子,楼里更替的下人你不曾见过又有何出奇?” 作为曾经被选入国师楼的闵家子弟,闵明华与姜衍一样都有称得上是白芷的师兄。只不过现下白芷易了装容,师兄弟俩当面对质,闵明华却是没有认出他来。 闵明华微噎,但也没有立刻退让:“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国师楼的人?” “想要证据还不简单,你手里的丫头身上就携有国师楼的凭证。你若不信,放她掏出来当面对质。”白芷目光微移,闵明华顺着他的视线,也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凉凉。 自知最后一点希望终究还是被掐灭了,凉凉再想假装没听见都不成了。她注意到对方有意识地放松力道,没有了束缚,她这才从怀里摸出一枚条状的青铜令。 闵明华在国师楼所待时间不短,自然不会认不出这是国师楼专属的通行令。 确认对方的身份真是出自国师楼,闵明华的脸色更加难看。白芷平静地看着他:“闵公子如有疑议,可以亲自前往国师楼向国师询问究竟。时下还望闵公子勿要难为我等,烦请将人还予我们国师楼。” 恃势压人还得拎对象,有本事闵家问国师要去,没本事乖乖放人,国师楼可不是寻常好惹的。但凡惹上国师楼,谁也别想从中讨得好果子,不会有人愿意尝试,至少现在的闵明华不会这么做。 凉凉挣脱了束缚,想要朝国师走去,可是刚迈开步伐,手腕就被身后的人给扣住。她回头看见闵明华布满阴霾的面孔,闪烁的双眸涵盖了千言万语,越收越紧的力道痛到凉凉怀疑闵明华这是要把她的手腕给折断掉,国师的声音适时地再度响起,介入其中—— “凉凉,过来。” 这声呼唤像是对凉凉的催促,实则却是对闵明华的警告。最终,闵明华松开她的手腕,凉凉头也不回,立马奔到国师身边。 闵明华已经知道她是国师楼的人,事已至此,就算没有国师阻拦,凉凉也绝不可能随闵明华回去的。 白芷领了人直接就走,没打算继续留下来与之客套,让闵明华的瞪视千刀万剐。 待他们离开之后,颜玉小声询问:“需要继续追吗?” 闵明华死死盯着他们逐渐消失的方向:“派人盯着国师楼。” * 凉凉跟随国师从茶馆出来,不时还会回头看一眼,生怕闵明华不死心地追出来。不过这点小动作看在国师眼里却稍稍有些变了味,他挑眉道:“这么舍不得,你想跟他走?” 凉凉打了个激灵,连连摇头,诚恳得不能再诚恳。她才没有舍不得,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跟闵明华走。 走在前面的白芷徐徐停下脚步,而跟在后头的凉凉也被迫停了下来。一想到就在国师出现之前,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瞬的动摇,这会儿面对国师的审视凉凉心里很发虚,一点不敢看他的眼睛。 白芷看着她的脑袋越垂越低:“还记得他是谁吗?” 凉凉抿着下唇,默默搅手指。 虽然是句询问,但白芷并没有抱持等待她答复的打算:“他是你的庶兄。” 凉凉神情局促,看上去不安又忐忑。白芷静默片刻,徐徐说道:“不过闵家早已不是原来的闵家,你也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闵菱华了。” 凉凉悻悻点头,点着点着没了动静。 白芷看在眼里,将手轻轻抵在她耷拉的脑袋上:“闵明华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需要在意他。” 说着,他收回了手,好整以暇:“现在的你是国师楼的凉凉,随本座姓。” 这话听起来特别像据为己有的宣示主权,凉凉有点哭笑不得,可是细细品味国师的话,又觉得特别道理。 早在当年满门获罪,闵家就已经没了。现在闵家只是一座没有灵魂的傀儡躯壳,曾经的人事早已不在,闵菱华这个名字也伴随一切沉葬在过去的时间洪流,而现在的她只是国师楼里毫不起眼的小小丫鬟,跟闵家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所以,为什么梦里的自己连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想不通呢? 凉凉眼眶微热,吸着鼻子揉眼睛。 才揉了两下,她的双手就被国师扒拉开来。 凉凉眨着泪目瞅着他,虽然面前是张皱巴巴的老脸,一点都不养眼。可是凉凉仿佛透过这层皮看到了国师那张天仙脸,她不自觉想起了高烧那天迷迷糊糊做的梦,梦里的国师也是这样柔情似水,善良体贴…… “你就穿成这样出来的?” 凉凉再眨泪目,后知后觉低头看胸,再看国师眯起双眼一脸危险,哪有柔情似水、哪有善良体贴?! 她一脸怵,裹胸布还落在茶馆呢。 白芷没好气,之前的模样收拾收拾勉强还能称得上长得女气的白面小生,现在任谁一眼都能瞧明白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 要不是打骂不得,白芷准要上手狠狠抽一顿。他扶额:“前衽拉好,把泪水眨回去,不许哭。” 刚刚被吓一吓,凉凉早没泪了。她匆忙提腰带拢衣襟,边想边难过,说不定以后国师都不会再带她出门了。 本来说好只要不被发现女扮男装,以后还有机会的。说来说去都怪闵明华,凉凉出离愤然地想着,越沮丧越委屈。 偏偏这时路边一个小贩毫无眼色地吆喝生意:“小娘子何故这般委屈,大爷您也不赶紧哄一哄。要不过来这边瞧一瞧吧?给人家挑上几束珠花,保准小娘子立马转悲为喜。” 凉凉鼓气,谁是小娘子了,没见穿着男装么! 不等她毅然决然地别开脸,国师已经递过来一串铜钱:“行了,去吧。” 凉凉捧着铜钱呆着脸,国师淡淡瞥过她的傻脸:“难得出来一趟,要买就买吧。”说着,他又补了一句:“姜衍不是拔了你的珠花吗?” 凉凉心花怒放,这下再无顾虑,欢天喜地挑珠花去。 小小的珠花并不值钱,可是却能够让凉凉忘乎今天发生的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好好高兴一整天。而她的喜笑颜开似乎也渲染了心情不甚明朗的国师大人,他眉梢舒展,在回家的路上,勉为其难地答应既往不咎,今后还有机会就带她出门走走。 凉凉听过很高兴,虽然她不知道国师为什么会兴起带她出来的念头,可是这对她而言却是难能可贵的好机会,她需要更多这样的机会了解外面的世界。 除了遇见闵明华,今天的凉凉其实还有很多机会可以摆脱国师,可是她没有。因为现在的她并不具备足够的能力离开国师独自开始新生活。 她需要更熟悉外面的世界,以及支撑她适应新生活的足够储蓄。 她会离开国师楼,但不是现在。 终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