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停下抹药的动作,眨眨眼睛,露出难以理解极不情愿的嫌弃表情。 喜欢姜衍?怎么可能。 姜衍既没国师聪明,又没国师好看,不只嘴巴不老实,还很喜欢欺负人。就在不久前才刚被姜衍使唤得脚不点地身心疲惫的凉凉憋着一肚子幽怨,默默在心里把姜大师兄给数落得无一是处。 “……” 对于如此真挚的嫌弃之情,白芷眉心松动:“倘若真心喜欢,本座倒是可以为你作主。” 难道国师打算来个乱点鸳鸯?凉凉慢半拍地悟出什么,简直吓惨了,手舞足蹈拼命摇头以证本心。 “不过,”白芷环起双手,好整以暇:“如今看来应该是不需要本座多此一举了。” 凉凉重重点头,真的不劳烦的。 他悠悠吐息:“姜衍可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生的好对象,你没傻到喜欢他,本座也就放心了。” “……” 所以?满头问号的凉凉有点摸不着头脑。国师到底是想给她俩凑对儿呢?还是不想给她俩凑对儿? 日理万机的国师大人当然没有兴趣给别人牵红线当媒人,但见自家丫头呆头呆脑傻呼呼,身为她的主子自觉有义务多担待就是了。 就凭姜衍那死不正经的糟心德性,凉凉许他简直不要太委屈。 好在这丫头还没有缺心眼到真的看上了姜衍,否则白芷实不知应该来个棒打鸳鸯好,还是挑拨离间才成。毕竟这么做不太符合风骨清高的国师形象,而放任自流吧,显然更不符合白芷的行事准则与看人眼界。 国师楼出来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受委屈,更何况凉凉还是他身边的丫鬟。就是将来真要许予人家,这个标准怎么着也要翻上两倍不止。 白芷状作随意地扫过懵懵懂懂的自家丫头,时下她年纪尚小,若要谈婚论嫁还为时尚早。 真想嫁人,等再过几年吧。 其实凉凉今年十六了,放在外头已经算不得小,这个年纪可以嫁人可以生娃,岁数刚刚好。只不过在国师眼里的他家丫头离嫁人还有一段很遥远的距离,留在身边养多几年再说吧…… 你说万一不小心养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怎么办? 老就老呗,嫁不出去就别嫁呗,国师楼又不是养不起。 国师是正经办大事的人,从来不会花心思去考虑尔等毫无意义的琐碎问题。 白芷将姜衍甩之脑后,指尖轻敲空心的木制扶手:“凉凉。” 总觉得国师今夜怪里怪气不正常的凉凉小心翼翼听侯吩咐。白芷盯着她,徐徐道出:“如果给你一个离开国师楼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 凉凉一身寒毛唰唰竖起,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国师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难道他终于练就出神通广大的读心术了?! 国师当然没这等神通本事:“本座从前不带你出门,正是不希望被有心人将你给认出来。”可惜世事就是这般不凑巧,亏得他临出门前还千叮万嘱凉凉一定要把胸扎好别让人给看出来是女儿身,结果这才出门一小趟的功夫,竟真的被闵明华给意外发现了。 “这几天闵家没有什么动静,说明闵明华并不打算让外人知道你的存在,想来他不会轻举妄动,贸然将你认回去。”白芷静默片刻,继续说:“只不过,依当日他们在茶馆掳人的架势,闵明华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他是你的兄长,倘若真心想要接你回去,你当如何?” 凉凉咽口水,国师分析得还真没错,事实上闵明华确实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只是他之所以执意要带走自己绝非为了什么兄妹情谊,他的真正目标是国师楼,是国师。 凉凉抓住国师的宽袖,一脸决心地郑重摇头。 就算惧怕国师,就算真的想逃,可她不会从国师身边逃开之后却钻去了闵明华的手掌心。她已经不再相信闵明华,不会再像梦里的自己那样傻傻地跟他走。 虽说国师这个人不安全,可闵明华这个人更不牢靠啊! 白芷细看她的每一分神情,既没有敷衍也没有闪躲,就连抓住他袖子的那只粉白小手亦如主人一般充满了笃定与决心。没由来的,白芷心头一松…… “祭祀将近,从明日起本座将会进入聚灵殿斋戒沐浴,为期三日。” 凉凉听见他的声音放轻,恍恍惚惚地抬头。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月下,他的黑眸不再幽深瘆人,而是渗透出一丝丝不同以往的温情与柔和。 “这三天本座不在,你别到处乱跑,别随姜衍瞎胡闹。”白芷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停顿片刻,方柔声接下后面的话:“听话,要乖,等本座出来。” 掌心的温度令凉凉下意识眯起双眼,尽管拼命地排斥与他亲昵接触,可是身体的潜意识依然驱使着她蹭动国师的温厚掌心,碎碎地点下了头。 收到国师叮嘱的这一夜,凉凉辗转反侧,明明又累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等到天边一道光划空破晓,迷迷糊糊的她终于跌入了黝黑的梦乡之中。 不知是否受到这一夜国师的温柔所渲染,凉凉做的梦不再是漆黑冰冷又恐惧,而梦里的国师也不再那么凶狠无情又残酷。 凉凉梦见了很多年前,国师把她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那一幕。 时隔已久,她早已不记得当年国师说过什么话,也不记得当时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可凉凉隐隐铭记着国师给予她的那个驱散寒冷的宽敞怀抱。 凉凉不敢承认,曾经自愿陪伴国师挑灯熬夜的无数个晚上,睡梦中稀里糊涂地蹭进他怀里的自己私心所贪图的,不过是这样一个沁人心扉的厚实温度。 倘若国师知道了,说不定就要指着她的鼻子怒斥无耻之徒。 凉凉想不通啊,国师怎会怀疑她喜欢姜衍呢? 她喜欢的,明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