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就坐在聚灵殿外的石阶上打发时间等天亮，虽然面对姜衍一脸友好充满善意，可是凭借过往种种被忽悠的经验，她毅然决定装瞎当作没看见。　　　　可惜她的无视效果并不显著，姜衍很耐心地抓着花生米一粒一粒锲而不舍地丢过去，后来花生米丢没了，他竟然直接就把地里捡起的小石子当花生粒一样扔过去。　　　　为免被砸得满头包，凉凉本想要往台阶上再靠一点点，结果立马收到聚灵殿守门的严厉警告与无情喝斥。　　　　凉凉简直心都凉了，她严重怀疑是不是只要不破聚灵殿的这道门，就算整座国师楼被夷为平地他们也照样目不斜视毫无反应？　　　　很快这个结果就被亲自实践给证实了，这厢姜衍终于也把脾气与耐性磨没了，凉凉哪里会是他对手？直接就被拎起打包走，聚灵殿的守门真的不动如山，凉凉出离愤然，连挣扎反抗都忘了。　　　　姜衍一路把人拖出聚灵殿的视野范围，这才放手：“你知不知道柳受袭重伤，现下正昏迷不醒？”　　　　柳居然被颜玉给揍晕了？听见这个重点凉凉一脸惋惜，也就是说果然还是被颜玉给逃跑了？　　　　“柳就倒在往来白皓园的唯一路径中被人发现的，听说还是你跑出来报的信？”姜衍环手抱胸，打量她参差不齐的刘海：“你当时也在场？知道来者何人吗？”　　　　姜衍难得严肃又认真，一改刚刚扔完花生米又扔石头逗逼劲，让凉凉一时有点不习惯，她犹豫着应不应该把颜玉的名字说出来，思来想去只在姜衍的手心上写下一个‘女’字。　　　　“女人啊……”姜衍托腮，“那看来就是颜玉，没跑了。”　　　　凉凉双目瞠睁，这就已经猜出来了？　　　　姜衍当然不完全是凭一个‘女’字断定今夜潜入国师楼的是颜玉，来此之前他结合柳身上的伤口以及附近的打斗痕迹鉴定对方所使用的武器。　　　　软剑独特，可以称得上是兵器排行中的佼佼者，要说这世上可没几个人能像颜玉这般使得出神入化。能够不动声色潜入国师楼并且使用这等兵器打败柳的，除颜玉之外目前还找不到第二人选。　　　　“听好了，今夜入侵国师楼的正是我那素行不良的二师弟手下的人。这种事从前也曾发生过，如今小师弟入聚灵殿三日不出，这在外头并不是什么秘密，联想到数日之后便是祈雨祭祀，二师弟在这种节骨眼派人潜入国师楼必有所图。”　　　　姜衍说得振振有词，凉凉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打断他。　　　　究竟应该怎么隐晦地暗示他其实颜玉的目标所图并不是国师而是她自己，又应该怎么当机立断地撇清她与闵明华之间的过去关系？这是一个耐人思省的好问题。　　　　可是凉凉也不能确定颜玉的真正目的就是她，万一真如姜衍所言另有图谋怎么办？　　　　姜衍重重拍膝：“这事确实应该第一时间给小师弟报告才行！”　　　　凉凉一愣一愣，就被姜衍按住她的肩，语重心长道：“你这傻丫头，你想进去找小师弟，哪有人像你这样守株待兔枯等呀？告诉你吧，想进聚灵殿走正门肯定行不通。你就是死在门口，那几个家伙这么死脑筋，十有八｜九一动不动没感情。”　　　　他冲凉凉挤眼睛：“不过你放心，大师哥我有捷径，保你畅通无阻如愿见到小师弟。”　　　　“……”　　　　*　　　　中心阔殿之中，白芷停下脚步，缓缓抬眸，似有所感般往窗外眺去一眼。　　　　更深露重，灯火阑珊，聚灵殿里里外外笼罩在宁静与岑寂当中，稍有什么动静就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仔细倾听，理所当然的外面不可能会任何不寻常的异样之处。白芷舒展眉心，手举一盏铜漆油灯缓步前行，一直走到了阔殿东南侧。　　　　东上方是一面暗青色苍龙浮雕壁画，庞大鳞体长身蜿蜒，龙睛炯炯不怒自威；南下方是一面赤金色朱雀浮雕壁画，红毛金尾羽似烈焰，宽翅高展鹏程万里。　　　　除北之外，白芷背向的还有西面的黑纹雪毛吊睛大白虎以及北面鳞甲相融交颈相缠的玄武。　　　　阔殿高有十余米，一入殿门触目所及的便是拥有同样高度的这四面环壁的神兽浮雕，兽象魁梧生动鲜明，栩栩如生，令人望之生畏，无论进来多少回，都能够给人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灵震撼以及毋庸置疑的视觉冲击。　　　　白芷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的时候犹有此感，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与现在的他截然不同，那时的他仅仅作为饶有兴致的欣赏者，而如今的他却成为这个地方的正主子。　　　　如此想到，白芷蹙动眉心，神情复杂地叹一口气。　　　　空荡的大殿使得这声轻叹变得无比清晰，可就在叹声中白芷隐约听见夹杂其中一闪即逝的诡怖嘻笑，如同一记空耳幻听，令白芷很快敛起思绪。他权当没有听见，将油灯搁在挂壁的烛台上，启动东南中央的密室开关，等待暗门开启之后，这才举灯继续往前行。　　　　暗门关闭许久之后，空荡荡的广阔大殿再次响起一声嘻笑，并非幻听，真实存在，只是很快销声匿迹，重归于无。　　　　*　　　　打了一夜露水的凉凉也不知是着了凉还是有人惦记，她皱了皱眉，险些就要打喷嚏，然后被姜衍眼疾手快一把捂住。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千万小心别发出一丢丢的声响与动静。凉凉只好自己捏住鼻子，把喷嚏死活压回去。　　　　虽然姜衍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有捷径，可是这对凉凉根本没有意义啊。她又不是真心想要潜进聚灵殿里去，不说外面的守门难对付，万一被国师发现的话，谁也别想要有好果子吃。　　　　凉凉怂，不想惹国师生气。可是姜衍不怂，并且非常热衷、跃跃欲试。这令凉凉不得不怀疑压根就是姜衍自己想进聚灵殿，非要再拉一个人下水而己。　　　　可是怎么办？凉凉每回想跑，都被姜衍拎着领口拖回去，就连现在试图打个喷嚏引来注意都不给。一想到上半夜才不幸遭贼，下半夜就直接变成了贼，凉凉心情真的挺复杂。　　　　姜衍依然故我，他摸出一张手画的草图给凉凉比比划划：“聚灵殿其实有三个入口，正门就是我们平时见到的那一个，而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隐蔽的出入口，外围轻易看不见，从里面看的门倒是挺明显。”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这么糙的图纸也就他能看得懂，凉凉努力瞅着他所指的两个点，勉强分辩‘南’和‘北’这两个字。　　　　“南门进去之后几乎都是经年封锁的死路，虽然离我们这个位置是最近的，但就路径来看极不好走。北门离得远一些，四通八达条条是路，虽然走起来可能比较绕，但是总比那种走哪哪都是死胡同的强多了。”　　　　说着，姜衍又给凉凉细说了几处聚灵殿内部的主要结构与路线，并指出白芷可能会在的几个地方，清晰之程度简直就像是在说自己家的后花园。　　　　凉凉不禁偷瞄姜衍，这种熟悉程度其实并不合理。　　　　姜衍怎么可能对聚灵殿那么熟悉？聚灵殿可是国师楼的主要禁地之一，只有国师能够踏入其中，凉凉来到国师楼这么多年一次也不曾踏进去过。　　　　虽说姜衍曾经也是国师的候补人选之一，可能老国师还在的时候能够不受限制地进出聚灵殿，但是现在的他确切而言已不再属于国师楼，如此怀惴一份有关于国师楼内部的详细地图，并且还是聚灵殿这样的主要禁区，难免令人猜疑他究竟是何用意。　　　　某种程度而言姜衍与闵明在身份上对现在的国师并无区别，万一姜衍也如闵明华那般，拥有着图谋不轨的异心怎么办？　　　　姜衍抬眸，正好对上凉凉充满疑惑的目光。他置若罔闻，咧了咧嘴：“决定了，我们就走北门。”　　　　凉凉将双手缩回来，悻悻然地摇了摇头。　　　　姜衍挑眉：“怎么？”　　　　凉凉抿着下唇，只是摇头。　　　　规矩就是规矩，所有人都知道聚灵殿除国师之外谁也不能进，她不会主动破了楼里立下的这个规矩。反正再过一天国师就出关了，她又不是不能等，大不了明晚继续坐台阶，一数数是隔天明。　　　　她的梦里并没有今夜这一出，假如一切的改变是因为她与闵明华的提前相遇，那么颜玉今夜潜入国师楼的目的很可能并不如姜衍所言的那般居心叵测，她们没必要非在这时候冲动冒险夜闯聚灵殿不可。　　　　姜衍这么做是不对的，他明知楼里是什么规矩，现在的决定反倒更像是……　　　　真正的包藏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