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的草根被凉凉拔得七七八八，她用没沾泥的手背抹一抹汗，看了眼天色，再看一眼门，怎么柳进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出来呢？　　　　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尽管凉凉并不认同柳放走颜玉的做法，可如果那天晚上不是柳的及时赶到，她很可能已经被颜玉挟走了啊。虽说事后柳的伤势也不如姜衍所说的那么严重，可是刚从聚灵殿出来的时候，但见他脸色惨白一身伤的惨状，凉凉实在没忍心向国师揭发他……　　　　谁知这傻子自己扑通一下双膝跪地，一五一十就把该说不该说的全都给国师老实交待出来了。凉凉简直不知应该佩服他的勇气可嘉，还是应该佩服他的忠厚老实。　　　　国师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凉凉看不懂当时的国师是憋着气还是真没生气，现在也不晓得国师是打算严惩不怠还是对他网开一面。　　　　她一顿饭都吃完了，半路磨蹭了这么久，现下墙头草也拔得七七八八，里面的人居然还没有出来，国师那么铁面无私冷酷无情的一个人，实在不能怪凉凉心太慌。　　　　忧心忡忡的凉凉正在耷拉脑袋，忽而脑袋一沉，她疑惑地往头顶摸去，正好抓到了一手的鸟毛。没等她反应过来，头顶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对方无畏无惧不慌不忙地扑腾翅膀，悠然飞到她的跟前。　　　　低调的灰褐色羽身，尾羽与前额一点白，长得质朴、小巧玲珑。凉凉一看，这不是姜衍养的小百灵吗？　　　　这只百灵鸟可以说是姜衍的大宝贝，无论是出门行走江湖充半仙用来耍骗术的灵鸟叼签，还是在国师楼里装逼格充大款用的纨绔作派，甚或是短距离传信皆不在话下，简直称得上居家良品出门必备，好用得不要不要。　　　　据说这只百灵鸟是在奄奄一息的雏鸟时期被姜衍捡回来养活的，所以打小就很喜欢亲近他。有时候姜衍没空打理，会直接把它放出笼子让它自己飞出去蹦跶，到时到点它自己就会飞回来，乖巧聪明又听话。　　　　凉凉一直很喜欢，可惜不能抢人所爱，国师也不让养，这才不得己悻悻作罢。但是这并不妨碍凉凉每次看到它都能够表现出溢于言表的喜爱之情，而且这只百灵鸟很有灵性，知道谁对它好谁对它坏，所以除了姜衍自然也很喜欢亲近她。　　　　凉凉抚摸小百灵的羽毛，想到它那坑了自己好几把的正主儿姜衍，从聚灵殿出来至今好像还没有见到他，不会趁机跑了吧？　　　　不过既然他的百灵鸟还在国师楼里四处蹦跶，那么人应该也还在国师楼没跑才对。　　　　对于姜衍这个人，凭心而论，几次三番被他坑害的凉凉心里多多少少肯定有点小情绪。可她从没觉得姜衍是个大奸大恶的大坏蛋，也不觉得他会做出多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　　　　并非无法明辩是非，也不是太过轻信这个人，凉凉对姜衍的信任大方面还是取决于国师本人的态度啊。　　　　如果姜衍这个人真的不可信，国师就不会放他住在国师楼，更不会放任他多次潜入聚灵殿了吧？假如国师把姜衍与闵明华视作一类，现在的凉凉就绝对不会接近他。　　　　归根结底还不是国师自己太双标，一个拒之门外一概不理，一个大敞门户无任欢迎，明明姜衍和闵明华都是他的师兄呀。　　　　凉凉脸颊亲昵地蹭了蹭百灵鸟的小脑袋，而她自己不过是爱屋及乌，仅此而己。　　　　“青天大白日，你别瞎吃我家小百的豆腐啊。”　　　　凉凉闻声一愣，立刻仰起脑袋。　　　　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背靠的那面墙有人正趴在上方手脚并用试图攀过墙。姜衍露出他的职业微笑，冲凉凉挤眉弄眼道：“凉凉小丫头，别来无恙？”　　　　“……”可惜手边没扫帚，不然凉凉上来一帚就把他啪回墙对面去。　　　　院子的围墙建得高，姜衍费了不少力气才爬过来，结果下来的时候一脚没踩稳，哎哟一声屁股着地四脚朝天，痛得差点爬不起来：“我怎么记得这里原来的草坪挺厚实的，是不是王福最近刚剪过了？”　　　　心虚的凉凉把手背到身后，修没修过不知道，反正她刚刚拔过。　　　　小百灵一见自家心爱的主人来了，立刻抛弃凉凉飞回自家主人头顶扎窝。　　　　姜衍看凉凉一脸不舍，特别好心地驱了小百灵回去陪凉凉，不忘把手里的油纸包塞给她：“来来来，你看我特地带了你最喜欢的蜜汁烤翅。上次的窑鸽不是没吃上几口么？这次这些全归你，别客气，放开肚皮尽管吃！”　　　　虽然凉凉刚吃饱没多久，可也架不住蜜汁烤翅的味道香甜扑鼻。只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被坑害无数次的凉凉提高警惕，无论如何不能接。　　　　“怎么不吃？”说是全给凉凉，可是姜衍一屁股坐下来却自己先抓起一只直接往嘴塞：“我今天特地一大早出门排队买的，就是那家特别有名的、呃……叫什么来着？”　　　　妙香斋。　　　　凉凉口水哗啦啦，抱着小百灵坐在他旁边看他吃，但是坚决不动。　　　　姜衍被她的小表情给逗笑了，摇了摇头：“吃吧，我是专程买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官府来干嘛？凉凉毅然决然不领情。　　　　见她一脸犟，姜衍也没在意：“我知道你在生什么气，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凉凉侧目看他。　　　　“那天晚上我本来没计划潜进聚灵殿的。”姜衍随意地撕开脆皮的部分，然后丢进嘴里细嚼慢咽：“恰巧当时出了颜玉这个意外，不仅把柳给引走了还把他给打得重伤。楼里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我就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尽管姜衍确实曾经成功地潜入聚灵殿，可实际操作却远不如那天晚上来得简单顺利，不得不说确实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捡漏行动。　　　　姜衍无奈耸肩，朝凉凉咧了咧嘴：“唉，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打算把你一并带进去。”　　　　当时姜衍正在聚灵殿外徘徊，意外发现凉凉坐在正殿台阶打瞌睡以后，他心念电动，立马重新拟定计划，然后把凉凉也一并算在计划里。　　　　正如白芷所料，姜衍带凉凉进去，确实是用以引开奴娇的挡箭牌。　　　　几乎每一次，姜衍都是被奴娇给撵出来的，就连这一次也不例外。借由凉凉把奴娇引开以后，姜衍的畅通无阻可谓前所未有，他潜进了心心念念的四神正殿，只差一丢丢就能找到机关，然后将朱雀门开启……　　　　对姜衍的没心没肺，凉凉一脸悲愤。他怎么能拿她去当作诱饵引开奴娇？万一国师没有及时赶到，她是不是就要断手断脚了？　　　　面对她的无情控诉，姜衍瞄了一眼，煞有介事摇头晃脑：“傻丫头，小师弟就在里头，还能让奴娇把你吃了不成？”　　　　正是知道白芷就在里面，断不可能放任奴娇伤害她，姜衍这才心安理得把凉凉带进去。如此一来不仅能够将奴娇引开，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把白芷也一并给引过去，一举两得一石二鸟。　　　　可惜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容易啊，姜衍的运气高开低走实在算不得好，虽然成功引开了奴娇，却没能躲过白芷。没等他摸通朱雀门的机关，就被白芷那个臭小子给逮着。　　　　“而且我也是瞧你孤苦凄凉大半宿不睡觉坐在台阶枯等无果，这才带你一起进来的呀。”姜衍冲她挤眉弄眼：“你瞧瞧你，手脚齐全脸色红润，小师弟这不是把你护得好的嘛？要不是我把你带进去，指不定你现在就成了聚灵殿门口的一块守夫石了，难道你不该好好感谢我才对吗？”　　　　瞅着姜衍的厚脸皮，凉凉简直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很生气，毕竟是我利用在先对你不住，可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你啊，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姜衍慷慨分一只烤翅给她，浑然忘了这一纸包的烤翅本来就全部都是要给她：“喏，看在这只鸡翅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　　　　凉凉郁闷瞅着被硬塞过来的鸡翅膀，还是有点气。这点东西就想收买安抚她？太便宜了。　　　　姜衍抹净油腻腻的手，拍掉身上的草屑，直起腰站起身：“更何况，那天晚上我对你的猜疑并不假。”　　　　凉凉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神情愕然。　　　　“颜玉潜入白皓院，可见她之所图就在里面，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姜衍轻笑一声，慢腾腾地回以她一眼：“你不就在白皓院吗？”　　　　凉凉吞咽口水，她并不擅长掩饰情绪，所以姜衍很轻易看出她的心虚：“我一直很奇怪你是怎么发现她，又是怎么从她手里逃脱的。可如果是她主动在你面前现身呢？她的足迹一直追循你离开白皓院，所以她的真正目标其实是你吧？”　　　　“为什么颜玉的目标是你啊？”姜衍笑眯眯，一脸好奇地打量她：“又或者说为什么闵明华的目标是你呢，小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