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余生的瞳孔瞬间放大。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老者:
“为什么?”
老者清了清嗓子,随后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那是半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半年前的嘉禾县,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日子里,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县的大事。
事情的起因一场征地而闹起来的。
嘉禾县有个钱家,是本地最大的茶商。
这两年茶叶卖的好,钱家就想扩大他家茶园的规模。
这豪绅征地,向来是不讲理,能低价逼人贱卖,当然不会出高价购买。
不过钱家的老爷子好歹要点面子。
给的价还算过得去,没压的太狠。
寻常有地的茶户就卖了。
可唯独在一家身上碰了钉子。
那家是个自耕农,算是富农,家里有一个坡地,很适合种茶。
钱家想买那块地,但那家男主人说啥也不卖。
两边谈不拢后不欢而散。
但钱家在本地的族谱能追溯到六百年前,本地的关系网根深蒂固。
见那家人不识趣,就使了手段。
钱家找到了县太爷,说动知县把那家的男主人给划成了税催。
讲到这里,老丈忍不住气愤的说道:
“这税催向来是那地痞无赖,流氓混混担任的,他们催税催不到,自个跑路也不会连累谁。”
“可那家男人有家有业的,突然被划成了税催,成了县衙的负责包税催税的衙役,哪能一下子把税都给催来。”
陆余生听到这,默默的低下头。
他已经能联想出那家人会遭遇什么了。
杀人抢地?
太低级了,大户有的是法子把普通人给逼到倾家荡产。
被划成了税催,就得承包一村乃至一乡的税收。
看似是个美差,可是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如果税款催不够,税催就得自己掏腰包补齐!
这活本来就不是给那些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干的。
非得有威望,有手段,还得不讲人情才能办的了这件事。
一般是由各乡里正和豪绅来承包。
他们手上有各家的恩情,甚至还有他们的田契和其他抵押物,不怕催不齐税款。
再有是地痞无赖可以靠不要脸,可以靠暴力来收齐。
可让一个只会种地的自耕农来催税,面对一村乃至一乡的熟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心理转变,变成一个辣手无情的衙役吗?
是的,不能。
他没有乡里人的把柄,没有心狠手辣的觉悟,可能还承担着村里不少人曾经给予帮助的恩情。
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才能把税给催齐?
老汉继续讲道。
那户人家催不齐税,被迫自掏腰包。
家里积蓄不够,只能卖了山坡上那一大片薄地。
而钱家的大公子,趾高气扬的前来收地。
男主人交割地契时忍不住,骂了钱家大公子一句。
俩人发生了冲突。
那男主人一怒之下,打了钱家大公子一拳。
那一拳打的很重,打豁了他的鼻子。
于是钱家大公子的护卫就抡起棍棒把那家男主人给打了一顿。
后来抬回家后,人就断气了。
这事后来,让陈明远知道了。
这个瘸了一条腿而退役的安西军千总,趁着夜色闯入了钱家,把钱家大公子的脑袋给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