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帝老儿当真老当益壮，昨夜折腾了一晚上，今天居然还能爬起来去上早朝。”

下一刻，看似空无一人的掖庭殿内忽而响起了阴柔的回应声。

“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中了我青丘一族的秘传媚功，这老皇帝恐怕已经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闻言，那镜前的华服女子慌忙站起身来，稍稍整理了一番衣衫后，朝着镜中俯身跪下：

“韩媚儿见过狐主，不知狐主要来，有失远迎，还请狐主见谅。”

古怪的是，韩媚儿虽然离开了镜前，但镜中美人儿的脸庞却并未随之移动，只是漠然看着韩媚儿的背脊，唇角微挑。

“无妨，你既当了大乾皇帝的夫人，入主了掖庭殿，单论身份而言，与我这青丘狐主倒也没什么差别。”

韩媚儿听闻此言，却将身子俯得更低了些。

“狐主提携之恩，媚儿没齿难忘，岂敢妄言僭越。”

见韩媚儿如此乖巧懂事，镜中人的语气也稍缓和了些，温声道：“你能有如此觉悟，待事成之后，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说到“事成”一词，饶是此地除却那位镜中人外空无一人，韩媚儿也没耐住打了个寒颤，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依照她近些日子里的观察，所谓“事成”之日，恐怕便是那大乾皇帝驾崩之时。

虽说大乾本身对青丘并无太大威胁，但大乾背后的五大仙宗可不是吃素的。

杀了大乾皇帝，无异于拿大嘴巴子抽五大仙宗的脸。

若是大乾皇帝被妖物害死之事败露，饶是强盛如青丘，恐怕也得连夜跑路，更遑论她这位无依无靠的始作俑者了。

若非族中老小皆被青丘狐族所控，便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绝然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许是看出了韩媚儿心底的动摇，镜中人忽而冷冷一笑：“怎么，怕了？”

见韩媚儿俯首不语，镜中人又轻笑道：“怕什么，我青丘一族又不是傻子，若非有五大仙宗的人在背后撑腰，我又怎敢对大乾的皇帝老儿下手。”

狐主背后有五大仙宗的人？

让皇帝老儿死，又是哪个仙宗的意思？

韩媚儿紧闭双唇，竭力想要抑制住心中的惶恐与不安，让自己不要多想，但却收效甚微，心跳加速之余，脑子里也开始不断闪现出平日里在宫中听到的些许传闻……

不久前，出身云鹿书院的当朝丞相力推开启与南越国之间的战事，连上六道奏折，却均被老皇帝以劳民伤财为由拒绝……

还有试图在皇城增设寺庙被拒的金刚寺，莫名封闭山门的九仙宫……

就在韩媚儿浮想联翩之时，镜中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了，上次让你去办的那件事儿，做得怎么样了？”

强行收回纷乱的思绪，韩媚儿抬起头，恭敬回道：

“回禀狐主，依照您的吩咐，我已经安排人将少狐主大人入了我韩氏子弟的户籍，化名韩林，算算时日，现在的少狐主应当还在凉州一带寻欢作乐。”

“那便好，”话音未落，便见镜中人的身影渐渐淡去，阴柔的声音也随之逐渐减弱，直至消失不见：

“待此间事了，我也该去看看我那位不成器的弟弟了，虽说他在修行上没什么天赋，但画却画得挺好，到时候还得劳烦他给他的好姐姐画幅上好的画像……”

而在狐主的声音完全消失之后，韩媚儿才缓缓爬起身来，怔怔地看向身后那张有些乱糟糟的床榻，轻叹了一口气。

地位尊崇如大乾皇帝，在五大仙宗面前也不过是个可以被手拿把掐，随时替换的傀儡，更遑论出身寒门的她呢？

要是她也能修行就好了。

修成小时候看过的话本里的仙人，亦或狐主那般强悍的人物。

要是那样的话，她应该就能逃离皇城，安安心心地回韩家祖宅里继续写自己喜欢的话本了。

莫名的，一个危险的念头出现在了韩媚儿脑中，却又被她苦笑着抛到了九霄云外。

有些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

若是命里没有，无论怎么强求，最终也不过只是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