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萧笑昆尚在牢中,姜毅再次责无旁贷地担当了打幡招魂的角色。上次萧家老太太过世,姜毅代替萧笑昆摔盆打幡,好多街坊邻居都认识了姜毅,这次姜毅又为郑氏打幡,更引来了人们的啧啧赞叹。
有上了年岁的老妇人悄悄对姜毅道:“小伙子,这摔盆打幡是要压运的,一次压三年,你两次为萧家打幡,就不怕触霉头吗?”
姜毅道:“萧公子待我有恩,我无以回报,这不算什么,我不怕。”
老妇人叹道:“这萧家的亲戚也不知道都跑哪去了,倒是你这个外人张张罗罗,难得呀!”
发送了郑氏,送走做超度法事的和尚们和鼓乐班子,姜毅陪着白事知宾坐在花厅里歇息。忽听帘外有人粗声大嗓地说道:“这郑家娘子过去了,萧家谁来主事呀?”
姜毅起身出门一看,只见院中站着一个粗矬胖子,身上穿着绫罗袍,头上戴着逍遥巾,厉楞眼,塌鼻子,瓦片嘴,一看就不是善茬。粗矬胖子身后还站着一个精瘦的跟随。
春红站在一旁低着头,紧咬着双唇。看情形,好像她认识这人。
姜毅道:“这位大哥,有什么事吗?”
粗矬胖子上下打量了几眼姜毅,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呀?”
姜毅拱手道:“我是萧公子的结拜兄弟,特来帮忙操办夫人丧事的。”
“哦,那这么说,你能主事了?”
“不敢,萧公子尚在牢中,家中又没有什么亲戚,姜毅只好贸然代替萧公子操办了。”
“我叫徐连友,也在这条胡同里住着,按理说呢,这萧家刚刚死了人,我不该登门说这事,可我又寻思若不赶紧说呢,怕别人抢了先。”
抢先?姜毅有些糊涂:“抢什么先?”
“看看看,我说啥来着,看来萧家娘子还是没有来得急交代呀。”粗矬胖子徐连友抬手点了点春红,“春红,你快来说说,你应该知道啊。”
春红皱着眉道:“我,我知道什么呀?”
“怎么?你敢不承认?”徐连友身后的瘦猴急得嚷嚷了起来。
徐连友道:“姜公子,郑氏活着时,把这萧宅里的一些大件家什卖给我了,前前后后,我付了有几十两银子。我挺稀罕萧家这套宅院,就和郑氏商量,干脆把这套宅院卖给我得了,郑氏也答应了,我付了二百两银子的定金,郑氏说她生完孩子后,就搬回娘家去住,把房子卖给我。谁承想她竟然死了呢?我是来问问,是接着把房子卖给我呢?还是看看怎么办才好?”
姜毅心下思忖,郑氏乃是大家闺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接触这样粗俗的人呢?转头问春红道:“春红,事情可是如这位大哥所说?”
春红疑惑道:“夫人是把一些家具和杂物卖给了他,可是,我没听夫人说要卖房子呀?更没见夫人收过什么定金。”
“看看,看看,还真不承认了,连友兄,我看你那定金算是白付了。”瘦猴在一旁敲起了锣边。
姜毅想了想,道:“徐大哥,你说夫人收了你的定金,可有凭证?”
徐连友道:“郑氏是要写契据来着,是我没让她写,我说街里街坊的,写那干啥,那不就见外了吗?”
瘦猴道:“对对对,当时虽然没写,但我在场,我可以作证。”
姜毅一看这阵势,顿然明白了,这徐连友是个胡搅蛮缠的泼皮无赖,这是故意讹人来了。
姜毅正色道:“徐大哥,我萧兄虽然身在牢中,家里屡遭不幸,但我相信他是断然不会同意卖这处宅子的,我想夫人也不会自作主张。如果你不信的话,咱们可以一同去牢中问问我萧兄。”
徐连友一进院就厉楞着眼,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这时看姜毅并不怎么怕他,只好讪讪地道:“就算房子不卖了,可是我那定金怎么办呢?总不能把郑氏从坟里刨出来问问吧?”
姜毅心道:明知道郑氏不可能收过徐连友的定金,但人已经没了,无从求证啊。可是,就这样白白损失二百两银子?别说没有银子,就是有,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他呀?那也太让人窝心了吧!
“徐大哥,请稍候。”姜毅点手示意春红,二人进到屋子里,姜毅问道,“春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春红掩了门,悄声道:“这个徐连友,是这条胡同里有名的混混,主家出事后,他有事没事地就来门前晃荡,我知道他没安好心,也提醒过夫人。有一次,夫人变卖几件家具,收货的人正往马车上搬运时,徐连友拎着条死蛇进了宅门,非要夫人把家具卖给他不可。收货的人见势不妙,赶紧走了。我们女人家,哪有不怕那些蛇呀鼠的?没办法,夫人只好战战兢兢地把家具卖给了他,结果,他只给了那个收货人答应的一半的价钱。后来,徐连友又来过一次,把院里的大鱼缸买走了,说是买,其实就跟明抢一样,只给了两串铜钱。今儿,他又说夫人收过他的定金,简直是信口雌黄。你可别信他的。”
姜毅道:“夫人真的到了这步天地?竟然靠变卖家居用品度日?”
春红道:“可不是么,那次抄家几乎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抄走了,夫人为了打点刑部的官员和牢里的牢头,仅有的一点体己也用光了。到后来,可不就到了靠变卖度日了么。”
姜毅心中拿定了主意,反正没有银子,干脆就来个死不认账,大不了,陪这个徐连友上公堂。
到了门外,姜毅冲徐连友拱手道:“徐大哥,你说夫人收了你的定金,可毕竟没有什么凭证。你也看到了,萧家已然败落,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这样吧,看在我的面子上,您再等等,等萧公子将来出狱后,再理论此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