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范文程手抚玉佩,长叹一声,“可惜了,桥山啊,我竟不能再见你了。”
“莫非,大学士认识我的恩师?”
“说来话长了,”范文程道,“我和你的老师何桥山是同窗,当年,我们一同拜在千山大儒佟道河老先生门下,苦读诗书,整整三载。这块玉佩上的图案,还是我设计的呢。”
“是吗?”姜毅惊喜地道,“我的恩师怎么没跟我说起过呢?”
范文程道:“那时,我们不过十七八岁,千山别后,一晃三十多年了,桥山并不知道我已侍清。彼此均不知道对方的下落,他自然不会提起了。”
“哦,对了,”范文程将玉佩递给姜毅,捻须回忆道,“我记得这玉佩是一对儿啊。”
“您记性真好!”姜毅道,“确实是一对,另外一块,在何先生女儿手中。”
“桥山还有个女儿?”
姜毅眼眶一红,道:“何先生去世前,与我母亲约定,把他女儿许配与我为妻,我们成亲后不久,我就回到了京城。让人想不到的是,后来的一天,我那娘子竟然失踪了,当地官府也发了告示,但一直没能找到她。都怪我,我如果不回京城,她就不会失踪了。”
“竟有这等事?”范文程摇了摇头,“真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桥山女儿身上……唉,太令人痛惜了!”
看姜毅神色悲戚,低头不语,范文程有意转移了话题:“既然你是桥山的女婿,我就直呼你名字吧,姜毅,你可曾考取功名?”
姜毅惭愧道:“我若考取功名,就不会在祁府当差了。这正是我对不起恩师的地方。”
范文程微现惊讶之色,道:“桥山既然肯把女儿许配给你,定是看中了你的长处。暂时没考取,不要紧,以后大清面向全国开科取士了,你可以再考么。”
姜毅心道:看来,大清对于大明的江山是志在必夺了,人家已经在考虑开科取士了。
范文程道:“姜毅,你是桥山的学生,又是桥山的女婿,那就不是外人了。我愿收你做我的门生,你可愿意?”
“什么?您要收我做您的门生?”范文程此言一出,让姜毅吃惊非小。
“不错,我确有此意。”范文程道。
吴家壮一听范文程这句话,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跃了下来,高兴地嚷嚷道:“哥哥,范大学士要收你做门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你还不快跪下拜师?”
姜毅略一迟疑,面向范文程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多谢大学士垂爱,只是,姜毅一介草民,白丁一个,我怕……我怕辱没了您的声名。”
“不会,”范文程摆摆手道,“老夫看人,从来不是单纯地只重身份和地位。我看你谈吐有度,举止稳重,又勇于助人,将来必是可堪造就之才。再说,我也想帮我那同窗好友实现他未竟的愿望。”
此时的姜毅,大脑在急速的旋转着。范文程要收自己做门生,这太出乎意料了,怎么办?答应还是不答应?人家那么尊贵的身份,主动屈高就下、降尊临卑,自己若不答应,岂不是显得太不知好歹了?可是,如果答应下来,自己就等于投到了大清重臣的门下,人们会怎么看我?
姜毅躬身道:“大学士肯收我做门生,真是我姜毅修来的福气。您身居高位,我若投在您的门下,定会得到您的提携,这是全天下读书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是,我的恩师何先生常常教导我,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姜毅还是愿意通过自己一点一滴的努力,达到最后的层次。”
姜毅婉拒,多少让范文程有些意外,但姜毅的一番话,倒也让他频频颔首:“不错,不错,你能这样想,老夫甚慰。不愧是桥山的学生。好吧,以后有什么事情,可随时来找我。”
“谢大学士!”姜毅再次一揖。
姜毅又道:“大学士,大顺攻进京城后,大明的某些官员投靠了大顺,现在大清进入了京城,如果这样的官员再次投靠大清,大清会重用他们吗?”
说完这句话,姜毅马上就有些后悔了,坏了,范文程的祖上也曾是大明官员,而范文程如今不也正在侍清吗,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不是脑残吗?这下,一定会惹范文程不高兴了。
岂料范文程并未在意,道:“我大清初入京城,正是用人之时,举用废官、搜求隐逸是我们的一项策略,但也不是泥沙俱揽。那些无德之人,即便他想投靠,我们也是不用的。”
正叙谈间,家人来报:“老爷,贝勒爷罗洛浑府上刚刚捎过话来,说过会儿贝勒爷要携新纳的福晋来府上给您请安。”
范文程笑道:“这小两口,是来答谢我这个证婚人来了。”
姜毅忙向吴家壮使了个眼色,起身向范文程施礼道:“既然大学士府上有客人要来,那姜毅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范文程起身,拍了拍姜毅的肩膀,道:“汝还年轻,好好努力吧,望不负你的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