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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盗贼

2008年1月中旬,兴义市遭遇了有史以来持续性最强的低温凝冻气象灾害,雨夹着雪,连绵不绝的青山躲在大雾里不肯露面,大地与植被穿上了一层冰痂。

七岁的苏刑刚从陈卫青的大宅院里玩耍出来,他打着一把伞,戴着妈妈亲手织来的黄绒帽子,踩着新买的雨鞋嘎吱作响,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冬季昼短夜长,天黑得很快,来往闪烁的车灯成为了他的照明工具。

在无人处理的垃圾箱前,苏刑撞见了一个翻找食物的小女孩,她光着脚丫,衣着单薄,满脸污垢,看起来很是可怜。

苏刑拥有与生俱来的共情能力,但附近没有大人,他有些茫然无措的站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躲在伞里静静的观望。

直到小女孩转过身来,她沾满油渍的小手里,握着一颗白色的糖果。

她注意到了陌生人的目光,流露出超龄的平静与淡然,无喜无悲。随后她剥开了糖纸,放在了嘴里,才有了一丝甜意和满足。

可惜,这并不能缓解饥饿。她又蹲了下来,扒拉着充满恶臭的垃圾袋子。

苏刑似乎心有所悟,赶忙用脖子夹着伞柄,有些手忙脚乱的从内兜里拿出朋友送他的两包零食,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然后轻轻戳了戳小女孩的后背,硬塞进了她的怀里。

发现她浑身湿透,苏刑又把伞递给了她,毫不犹豫的脱下了自己的帽子和羽绒服,以及脚下这双崭新的冬季雨鞋。

尽管脚掌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就被冻得通红,但苏刑心安理得,也就不那么在乎。他什么也没说,对小女孩微笑了一声,就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没多久,苏刑钻进了楼道里,头发也已经湿透,他感觉自己快要冻成了冰块,于是迅速坐了下来,脱掉袜子,搓着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脚。

他心想,这个小女孩不冷吗?怎么光着脚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可当他抬起目光,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就躲在一辆汽车后面,贼眉鼠眼的探出个脑袋,偷偷地望着他。

苏刑愣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小女孩立马把头缩了回去,但举着的伞,暴露无遗。

“我看见你啦!”

小女孩慢慢走了出来,模样有些胆怯。

“我家就在楼上。你想跟我回家吗?”

她抱着零食和伞,犹豫着点了点头。

“好吧。”苏刑想了想,“但是我怕我妈妈骂我,你先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上去看看他们下班回来了没有。可以吗?”

她点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色彩。

“等我啊!”

儿时的苏刑能想到的办法,即是这样天真的处理方式。但好景不长,几天过后,父母就发现了小女孩的存在,苏刑终是在责怪声中道出了实情。

好在,苏刑的赤子之心来自于遗传基因,父母并没有驱逐小女孩的想法,而是带着她去报了案。经过短暂的调查,才得知了她从孤儿院出逃的事情。

大人的世界很简单也很复杂,原本打算把小女孩送回去的父母,在看到她紧紧抱着苏刑不松手的时候,心肠就软了下来。

后来,父母办理了收养手续,为她取了一个名字,上了户口,从此,这个家也就多了一副碗筷、一个房间、一个人。

但奇怪的是,小女孩从未说过一句话。

直到某一天她牙牙学语般的开口时,苏刑才知道,她的身体没有缺陷。她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一片空白,干净而又纯洁。

……

屋外大雨滂沱,雷声阵阵。

吵架过后,苏无绘就坐在了昏暗的房间里,形同死人一样安静,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换作性转之前,她应该会抽抽烟、听听音乐、打打游戏。生活该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她早已心如死灰,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这副身体似乎想把她淹死在回忆里,发达的泪腺并不允许她的故作坚强,雌性激素擅作主张,眼泪总是不经意间夺眶而出。

越是回忆,她就越是恨透了妹妹。

明明自己已经付出了全部的真心,为什么她还能这样对待自己?

为什么把她养大的父母逝世之后,她如此绝情,没有半点难过?

为什么她要失踪?

为什么自己会重生到她的身体里,来承受另一个自己的恨意?

害怕沉溺于此,苏无绘不敢再继续下去。

时间到了,她擦干泪痕,带着一把伞,在街上打了一辆出租车就赶去了赴约。

她想知道妹妹隐瞒了什么事情,也想从张怀英的口中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世界,如果得到否定的回答,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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