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之随手打发了内监,草草洗漱一番对着铜镜再三检查确定没有露出异样这才放下来薄纱帷帐和衣躺下。
疲累却毫无睡意,脑海思绪繁杂:陛下为什么不准自己娶湘禾?还发那么大的火?总不能是陛下后宫空虚,便看不惯自己佳人陪伴?
可自己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若不抢先定下婚事,只怕明日尚公主的懿旨就要传到府里去了,又想起嘉敏公主私下给自己写的信件,秦念之只觉得头痛欲裂。自己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娇娘,若是被人戳破身份,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祸,也不知道是陛下看在自己伴驾的情分上,能不能放自己一条活路?
秦念之望着头上的雕花床柱叹了口气,女扮男装非自己本意,入宫伴读更是阴差阳错。本以为大局已定,再过些时日找个好时机便可功成身退,自此游历天下,肆意快活。可陛下的性情愈发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看来辞官隐退的计划要尽快了,免得生出变故。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冷梅清香,秦念之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乏意齐齐涌了上来,呼吸逐渐平缓悠长。
宣和帝早就屏下人,立于屋檐下,月影西斜,朦胧的月色笼罩着他的眉眼,神色间尽是阴郁复杂,最终无声无息地推开房门,走入内室。
登堂入室的不速之客,撩开轻柔的纱幔,缓缓坐在床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沉沉入睡的容颜。
赵君玄一直都知道秦念之生的极美。朦胧清浅的月色下细腻瓷白的肌肤散发着莹润的光泽,眉目如画,鸦羽似的长睫,挺秀的鼻峰,唇色水润殷红。
宣和帝忍不住探出手,抚上柔嫩的脸颊,内心陷入痛苦的焦灼。明明已是九五之尊,却依旧不能随心所欲,只能每日煎熬着,远远的观望着。与念之相识十载,是战友,是兄弟,是知己,更是……
没人比他更清楚,眼前人是何等的惊才艳艳,他是天赐良臣,生来就应该站在朝堂之上发光发热,受万民敬仰,不该被自己囚困,背负千古骂名,佞臣之污名。
明明已经决定,绝不踏雷池半步,守住君臣情谊,做一辈子的明君良臣。可是听闻眼前人出入青楼那一刻,想到他终将为人夫,为人父,愤懑气恨几乎将自己胸腔撑破。
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帝当的像自己这般窝囊,满腔爱意藏藏掖掖,生怕唐突吓到他。可他倒好,竟敢当着自己的面说要娶妻!赵君玄在这一刻彻底破防了。
去他的盛世明君!
去他的忠臣良将!
细细描绘着秦念之精致的轮廓,把玩着他那莹白素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逐渐下滑,探向了他的腰封。
秦念之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得无知无觉。宣和帝目光贪婪地定格在水润丰满的红唇上,闭上眼颤颤巍巍俯身向前,逐渐贴近。
“五哥!”
一声低语,猛的唤回了宣和帝的神志,自从登基后,念之恪守君臣之道,再也不肯叫自己的名字,也不肯唤自己一声“五哥”,没想到竟在此刻听到,一时百感交集。
缓缓坐直身子,眼底满是爱恋欲望,痛苦纠结,最终恢复了往日冷然模样。伸出手拨开他额间碎发,抚摸着他的眉心。他睡得不太安稳,眉头微蹙还在不停混乱低语。
“五哥!别怕!君玄,别去,危险!”
赵君玄顿了顿,接着安抚的拍了拍秦念之的后背,明知道他听不见依旧哄孩子似的,“乖,我在呢,我哪都不去,睡吧。”
似乎得到了安抚,秦念之逐渐舒展眉目,再次沉沉睡去。
浑然不知这两声低语唤回了宣和帝赵君玄为数不多的理智和良知。
良久,宣和帝沉沉叹了一口气,里衣被冷汗浸湿,神色也变得清明。
手指在他白嫩的脸颊上摩挲,“罢了,念在这声五哥的份上。”
说罢用被子将他牢牢盖住,大步离开内室,并吩咐道,“把安神香灭了,好好伺候着。”
“诺。”江德福盯着自己的鼻尖,对秦大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浑然不知逃过一劫的秦念之依旧沉浸在梦乡。梦中世界光怪陆离,儿时好友也越走越远,死去的母亲面孔狰狞,伸着手想要掐死自己,就连宣和帝也变成一匹猛兽,咆哮着,冲自己张开血盆大口。
秦念之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一旁守着的小太监听到动静,隔着帷幔说道:“大人,你醒了,奴才伺候大人梳洗,陛下还等着大人一起用早膳呢。”
秦念之叹了口气,这提心吊胆的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