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一下就炸开了锅。
林大丫见她接了竹笼,急不可待地掀起盖子去看,淡淡一笑,在一片嘈杂声中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把包袱搁在炕边,她随手打开,想着把衣服拿出来一会过水洗一下,等干了,就可以收起来明年再穿。
还有二妹送给她的面脂也该好生收起来,免得又便宜了别人。
不想,衣服下面不单有一大盒看起来很昂贵的面脂,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撑开袋子一看,林大丫倒吸了一口凉气,立时慌忙丢开了荷包,就跟那荷包咬手似的。
荷包掉在炕上,滚出来一些铜板与碎银。
盯着这些陌生的东西,眼里不由涌出一股泪意,很快泪水便湿润了眼眶,长这么大,她还没摸过一个铜板呢。
陡然之间见到这么多铜板与银角子,对她心里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以前在家里是她娘掌家,后来到婆家自有婆婆掌家,平日连见到铜板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上手摸了。
出嫁的时候,家里给打了两口箱子,做了一套新衣裳当嫁衣,再有就是一套炕上的铺盖。
可是一文钱的压箱钱都没给她。
每当听别的新媳妇跟人炫耀娘家给了她多少压箱钱时,林大丫就默默地走开,因为她实在插不上嘴,也不想去奉承谁。
林大丫实在不曾想到这次回娘家一趟,二妹会给她这么多惊喜与温暖。
*
接下来林家二房的日子,随之也恢复到了之前那种沉闷的状态。
林木生只管在炕上,勤勤恳恳地编东西。
徐氏挺着大肚子,转进转出,不是在屋里躺尸,就是上外面寻人磨牙、说人是非,到点就回家等着吃饭。
林默默与林三丫又进入了老妈子的角色。
接手繁杂家务的林默默却不像先前那样任劳任怨了,而是带着一种打工人的心态,能磨洋工就磨洋工,能摸鱼就摸鱼,能往外躲就往外躲。
就是徐志强最近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在家里闹腾着要娶村里张家的小闺女张二妮。
还威胁说,娶不到张二妮的话,就不活了。
可把徐氏给吓坏了。
出去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邻村有个生不出儿子的老财主,听说张二妮好生养,愿意出20两彩礼娶回去做偏房。张二妮不肯嫁一个老头,在家里哭得一个天昏地暗。
看好的媳妇眼看着要被人抢走了,他这傻儿子就着急了呗。
徐氏觉得儿子应该没戏,能嫁个财主,谁愿意把闺女嫁到他们这样的人家来,于是回家劝儿子:“咱们家哪里争得过人家刘财主啊,这事就算了,娘将来肯定让媒婆给你寻个比张二妮还好的姑娘。”
谁知,徐志强却信誓旦旦道:“张家说了,只要咱们家出得起二十两彩礼,就把二妮嫁给我。”
“真的?可咱家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徐志强给他娘出主意道:“把那俩不听话的死丫头卖了,不就有了吗?”
上次没卖成倒也罢了,这次正好用卖她俩的钱给自己娶媳妇。
“卖了?家里的这些活谁来干啊?”
徐氏倒不是舍不得闺女,而是家里的活也得有人干啊,反正她肯定是不会沾手的,而且她眼看着冬月就要生产了,没人伺候怎么能行?
林志强倒是难得脑筋转的快一回:“娘,你脑子怎么不会转弯啊。等我把二妮娶回来,你不就有儿媳妇伺候了吗?”
“可,可你爷不让卖呀。再说了,还有你爹了,他能让你把那两丫头卖了?他这会下不了炕,还要那两死丫头在跟前伺候呢。”
徐氏碍于老爷子的威压,依旧有些犹豫。
徐志强却耍起横来:“我不管,要是娶不了张二妮,我就不活了,我,我现在就跳河去!”
“你给我回来!咋,张二妮比你爹娘还重要了?瞧你没出息的样。要是让你爹听见了,非得揍你一顿不可。”
徐氏脸都吓白了,到底把人给骂了回来。
徐志强本就是做做样子给她看的,人还没出屋,被她娘一骂就又回来了,头却固执地扭向一边不去看她娘。
这娘俩在屋里的这番闹腾,院里能听到一些动静。
却不真切。
但林默默自从得知徐志强闹着娶媳妇后,就防着这娘俩又起什么坏心,打算赶紧脱身。
久等不回,心急之下,她甚至动过去县里书院寻范重阳的念头。
眼下,正是秋冬时序交替之时。
林默默觉得自己不能再干等下去了。
她必须赶在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前,在山中给自己找一处庇护所才行。
于是,这一日拂晓时分,林默默终于付出了行动。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穿好衣裳后,她就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打开院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林家。
林家村外,通往县城的道路上。
一抹男子打扮、身量瘦小的身影正在不疾不徐地赶路,肩头还挂着一个粗布包袱。
此人正是林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