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羽毛耷拉的半秃鹦鹉大叫着飞出来落在地上,颇有微词地抬头瞪着我,“克劳奇,你签好字没有,我赶着下班,快给我。”
“我早就说过了,习惯不可能短时间形成。就像现在,”斯拉格霍恩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地响起,“你的签名,虽然没让我看出来是谁的字,但绝不是克劳奇的。”
我回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朝我展示克劳奇在手稿上留下的签名。
好了,一切真相大白。我心下微动,手中的告示燃起明火,转眼间纸张化作灰烬,簌簌零落。
“放我走,”斯拉格霍恩以为有了我的把柄就可以完全掌控我,“我离开,你不过落得一个擅离职守的名头。要是我把你并非克劳奇的事告诉黑魔王,你就是奸细!成事不足的严重程度可比不上奸细的严重程度。”
我:“口说无凭,黑魔王凭什么信你。”
“我没理由说谎!”斯拉格霍恩把手里的手稿拍在书桌上,一步步朝我逼近,“我的地位说明一切,以及我的名气,都不允许我说谎!”
“这也难说,人在面对生命威胁时,突破底线的事做得多多了。”我弯腰提起那只还在吵吵嚷嚷的鹦鹉,打开门打算把它丢出去。
斯拉格霍恩见我死猪不怕开水烫,急得冲过来要同我火拼。我抬起拿着魔杖的手用禁锢咒锁住他的手脚,由于行动受限,对方失去平衡朝我的方向倾倒而来。
我见状迅速向后退了好几步,不想撞上不知何人的胸膛。还没等我有下一步动作,里德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他架起来。”
我赶紧将还在哇哇叫的鹦鹉甩开,上前去把斯拉格霍恩拽起来,里德尔走过来抓住我的臂弯,下一秒,我和刚站稳的斯拉格霍恩直接被带到了一座被白色蔷薇环绕的宅邸门口。
饱受摧残的斯拉格霍恩“哎哟”一声摔坐在地上,但里德尔根本不给他喘口气的时间,命令我们不准停下脚步。我粗略环视周围枝叶葳蕤的白色蔷薇,心中猜出这里是里德尔府。斯拉格霍恩生怕惹怒了里德尔,借着我手上的力道爬起来,火急火燎地跟上里德尔。
里德尔脚步不停,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拾阶而上,带着我们一路走到三楼的尾房。一只身上还算整洁的家养小精灵恭敬地侍从立在门边。我跟在斯拉格霍恩身后走进房间,终于看见了这里的全貌。这间房十分宽敞,除中间一张挂着层层叠叠帷幕的床,别无他物。
四面墙壁只开有一个窗口,可被攀爬上来的蔷薇枝条遮挡了大部分阳光,房中也没有点灯。
里德尔抬手,床上的帷幕便马上退开,床上的景象映入眼帘。一个女人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上面,由于常年不见日光,她的皮肤呈现出毫无血色的苍白,在墨绿色被褥和枕头的衬托下更甚。银白色的柔软发丝散落在枕头上,光彩黯淡,不复往日生机。46年过去了,这具身体跟里德尔同样保持着年轻时的状态——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衰老。
斯拉格霍恩伸着脖子仔细观察着她,试探开口:“她还活着,但状态不太乐观。”
废话。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里德尔弄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我前往布斯巴顿取回了生泉水,”里德尔掩在帷幕后,帷幕随风而动,他的影子落在帷幕山,影影绰绰,“通过生泉仙女之口得知泉水确实有召回灵魂残片的功效,但娜茨喝下后无事发生。”
我猜斯拉格霍恩其实是很想吐槽里德尔这样疯狂的做法的,他一忍再忍,还是委婉地说道:“看她这个模样,你一定是用什么方法让她沉睡了很久,不论灵魂完不完整,娜茨·法逻的肉体已经完完全全地在这里了,你又何必在意她的灵魂去处。”
里德尔隐忍地轻笑起来,斯拉格霍恩瑟缩一下,拔腿朝门外跑,却被一股无名力量反弹回去。
“不止肉体,我还要她的灵魂锁住这里,她的所有都必须全部归属于黑魔王,永远。”
我:“……”
斯拉格霍恩被里德尔从地板上扯起来。后者阴恻恻地说:“霍拉斯,你这么惜命,一定会为我想出良策吧?”里德尔现在已经处于失控边缘,他扼制住抖如筛糠的斯拉格霍恩,手里的魔杖抵在对方头上,“你还在隐瞒什么?”
“如果是无法召唤灵魂残片,那么有两种可能,”斯拉格霍恩的头上正悬着即将落下的断头铡,就算没有办法,但他还是想着拖延一下时间,兴许事情会有转机呢?
“首先是像魂器被毁掉的那样,那些灵魂残片消散了,再也聚不起来……”
里德尔非常不满意这种说法,直接用一个钻心剜骨叫斯拉格霍恩长长措辞偏颇的教训。斯拉格霍恩痛苦地惨叫起来,口中求饶,目光却是锁定着我。
他在向我求助。他知道我不是小巴蒂·克劳奇的秘密,就算在这之前威胁过我,但现在还是没有向里德尔透露这个秘密以获得宽恕。我慢慢收紧手里的魔杖,尽力劝说自己不要冲动。
里德尔清楚自己的实力,再继续折磨斯拉格霍恩很可能会直接把对方折磨得疯掉,于是停下施咒,“然后呢?”
“然后,然后……”斯拉格霍恩四肢无力,瘫软在地上,像一摊烂泥,“也许娜茨的灵魂已经寄托在另一具契合度足够高的肉体上。彼强我弱,这具身体没有比那具身体更强大的力量收回灵魂。”
里德尔抬头与我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