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是真,也不全是真!”
汝南王司马亮见众人疑惑不解,笑着说道:“羊太傅博古通今,晓阴阳,通八卦,他今日知道我儿有此一劫,所以特地带来了一位奇人,这位奇人乃是鬼谷门生,我儿因他才渡过这一劫,他可以说是我儿命中的贵人啊!”
汝南王说完,请出了秦婴与众人相见,众人见秦婴虽一身布衣,却是一表人才器宇不凡,此时的洛阳风气崇尚美男,秦婴的模样也确实属于美男,干净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漆黑深邃的眼眸深谙世事,结实的身子,还有那与洛阳男子毫不相似的阳刚和身姿,无一不在彰显着高贵与优雅,使人见之忘俗。
众人纷纷上前主动与秦婴结识,一时间秦婴被人群围住。谁也没想到这奇闻里还有鬼谷门生,更是奇上加奇,直呼不可思议,并因此议论纷纷津津乐道,他们觉得这才符合他们心中期盼的玄幻,就连杨骏对秦婴也是连连赞叹。
张华逢迎说道:“此子生诞,有奇人异士相助,并得诸多洛阳名士相贺,日后必有一番成就!昔日孟尝君就是五月初五所生,也许此婴儿就是下一个孟尝君也未可知啊!”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称是。
太子少傅卫瓘因闻汝南王的婴孩儿还未取名,笑言道:“此子得满朝文武贺诞,当取一雅名!”
汝南王司马亮拱手作揖道:“小儿新诞,何期有众多贵客、名士前来道贺!今日群贤毕至,此乃小儿之福也!本王文采平庸,还望哪位名士不吝为小子取一名字!”
张华抢先说道:“今日既有羊公德高望重,何期我等碌碌之人?我看不如由羊太傅起一名,最为合适!”
“对对对!”汝南王司马亮听了张华的话,也想要羊祜起名。羊祜见无法推脱,只得答应。
羊祜思虑一下说到:“名者,或喻以意,或敬以人,昔日司马相如因敬赵国的蔺相如,故取名相如,某观此子虽在襁褓,却眉眼清秀,必是一俊才,纵观古往之俊才,某最敬服东吴水军都督周公瑾,所以我给他取一“瑾”字如何?”
“好,好!”汝南王司马亮听后欣然点头称赞,“本王也最喜欢周郎风采,司马瑾,司马瑾……就叫司马瑾!”
众人见司马亮已点头欢喜,便也都击掌赞许起来。
司马亮转而又问:“还请羊公再取一字。”
羊祜并不急着答言,漫步踱至弹琴的乐师旁边,乐师见羊太傅走来,慌忙避让,乐声骤停。众人刚刚互相交谈,忽闻乐声止,不明就里地都一齐望向羊祜,只见羊祜伸出骨瘦嶙峋的右手,只在琴弦上一拨,拨到最后两根弦的时候,反复再三,似有所得。
“不若徵羽二字。”
“徵羽,徵羽……”司马亮反复念叨,不解其意。
“好!”突然一个“好”字,引得众人望去,原来是左思喝得有些酩酊,闭目摇首,手指敲击桌面,似击缶状。
羊祜见司马亮不解,又见众人被左思一个好字一时弄没了声音,问左思道:“请问太冲,‘好’从何来?”
左思见羊祜问,坐起身答道:“昔日周公瑾最通音律,徵羽二字正合其名,且徵属火,事之象;羽属水,物之象,也正与这婴孩五月初五的生辰相合,徵羽二字由音律而得也实不俗,甚好,甚好!”
所谓位卑言轻,众人虽然觉得左思说的有理,但是羊祜没有说话,谁都不敢提一个“好”字。
羊祜看着左思笑道:“久闻太冲才华过人,果然名不虚传!刚刚左太冲所言,正是老夫心中所想,分毫不差矣!”
众人闻释,点头赞好之声不绝,喜得汝南王司马亮给羊祜又做了一个揖,并请羊祜归位,命乐师重新演奏,汝南王府上今日宴请之况,不可谓不盛。
席散,汝南王司马亮留羊祜、卫瓘、张华吃晚宴。四人先是畅聊平吴大计,后又闲聊了一番朝廷琐事。晚间,汝南王府灯火通明,天上月光朗照,星空薄明微暗,北方有一颗明星在夜空中显得格外耀眼。
此时的羊祜没有了白天的愉悦,他看着北方天空中的那颗明星,脸上忧心忡忡。张华看出了羊祜心中有所忧虑,问其心事。
羊祜道:“此次回朝,老夫观朝中气象,正气不足,邪气渐生,表面平和,恐有祸乱,我深感忧虑。”
汝南王笑着安慰羊祜道:“太傅多虑了!我朝主上英明,洛阳繁荣安定,有何忧虑?”
羊祜长叹一声说道:“我朝看似繁荣安定,只因我主善于决断,得以威镇邪气。然天下之大患,名曰治平无事,实则隐不测之忧!老夫所忧虑者,乃国之储君!老夫夜观天象,见应运我朝的星象忽明忽暗,此星象关联着晋国的储君和晋国的国运,若储君不贤不肖,则祸乱必生!”
汝南王司马亮问道:“太傅是说……杨骏?”
羊祜不语,没有点头,也未摇头。
卫瓘道:“贾、杨两家,虽皆为皇亲,却在暗地里争宠夺权,日后若有变,其祸必由此而生!”
张华一直默不作声。
羊祜一吸一吐之间咳了数声后继续说道:“我自知命不久矣!也就没有什么不敢说的了!天下尚未一统,而太子愚钝,倘若孙皓死了,东吴另立明君,不但天下一统之势难定,还要后患无穷啊!”
汝南王司马亮不懂星象,但对政治却很敏锐,他明白羊祜的意思,但是他不能说明白羊祜的意思,只是问羊祜如何是好。
羊祜坦然说道:“吾观齐王年岁虽轻,却待人宽厚,体恤百姓,倘若立齐王为储君,则晋无忧矣!”
卫瓘先是反对道:“不可!先王在时,曾有意立齐王为储君,但是考虑到自古以来废长立幼皆出祸患,于是就把这件事放下了。如今太子已定,且太子的背后又有贾氏一族的力量,羊公想立齐王为储君,恐怕没那么容易!”
汝南王没有说话,他曾经极力反对先王立齐王司马攸为太子,所以他不可能赞同让齐王继位,但是他与杨骏和贾充的关系并不好,他也不愿意看到杨骏和贾充得势,所以他只能沉默不语。
“眼下正是非常之时,当今太子暗弱,天下局势未稳,倘若吴国不能灭,则圣上不会不忧虑于此。老夫已是黄泉路边的人了,还怕什么?齐王即便不被立为储君,也应做伊尹、周公那样的人,辅佐太子理政,待司马遹长大后,再还政于司马遹,倘若如此,老夫死而无憾了!”
张华、卫瓘为羊祜思虑之远而感佩,二人一同挺身跪起,向羊祜作揖。
卫瓘道:“太傅忧国之心,我等深感钦佩!太傅刚才所言,推举齐王辅政,实为良策!然我等毕竟是外人,不好开口,倘若圣上提及此事,我等必极力赞同!”
“好,好,老夫不胜感激!我已病入膏肓,伐吴盛举怕是看不到了,日后能否成就大业,全赖诸公!至于伐吴一事,我到时候一定推荐一位远胜于我的人,愿诸公齐心协力,共保我晋国天下!”
说罢,羊祜一时激动,竟咳喘不止,汝南王司马亮见状,只道是羊祜过于劳累,忙命人将羊祜和秦婴送回府。
小司马瑾刚刚睡醒,由乳娘抱在一边,身上裹着楚绣黑纱绮,脖子上戴着五彩凤凰玉,身边挂着羊脂龙纹玉,两只眼睛好不容易睁开只管乱看,并不哭闹,好似听懂了“天下”二字,最后眼睛直直地望向不远处的一座楼台之上,那楼台之上似有人。
一片游云盖过月光,如同给月亮蒙上了一层薄纱,北方的那颗明星此时忽隐忽现,如喘息状。离羊祜等人不远处的一座楼台上,南华仙人正站在高台上遥望着羊祜等人,捻须叹道:“那婴儿真是命大啊!恶月恶日出生,伴着乌木鬼珠竟然也活了下来!虽然生于恶月恶日,出生时却有紫气直冲牛斗二星,老夫活了这么久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怪事,到底是天意,还是偶然呢?”
“要不要现在去杀掉那个婴儿?”
老者身后的暗影中,现出一个身穿胡服的男子,眼神中露出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和诡异。
南华仙人摇摇头说道:“杀掉一个婴儿容易,但是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即便天意如此,他也无法阻止你的天煞之路!”
南华仙人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天象说道:“你看那正星陨落,羊祜注定命不久矣!邪气将生,此为乱世之象无疑!斗魁啊!北方的树机能已经失去了我们的掌控,你就用他的人头来敲开洛阳的大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