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应该自己了结自己,如果不自己了结的话,我就进宫把您了结了……”
张华仔细辨认,认出确实很像太子手迹,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不管反书是真是假,太子今日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待众大臣们传阅完毕,张华奏道:“陛下,历朝历代常有因废太子而酿成大乱之事,且此事未必属实,还须调查,请陛下三思!”
惠帝道:“太子亲手写的,还调查什么?”
裴頠也奏道:“陛下,这反书字迹潦草,有几个字不仔细看,很难认出来,此事怕有蹊跷,很难说不是有人伪造后嫁祸于太子,应先查对字迹,再做定夺!”
不久内侍取来太子平时写的十几幅字,大臣们围着对比了半天,也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突然,贾谧奏道:“陛下,此事应速做决定,无论这反书是真是假,都应交由廷尉府仔细调查,严加审讯!”
张华听罢正色道:“陛下!正因是大事,才该由君臣反复商议,查清事实缘由,才能不冤枉太子,避免生乱!”
太极殿上,以贾谧为首的皇后派和以张华、裴頠为首的士族派在庭前争执不下,惠帝张口结舌,一时没了主意,只是时不时回头看向后面的珠帘。
许久,两名宫女卷起珠帘,从里面走出一个珠光宝气,皮肤黝黑、体态微胖的女人,正是皇后贾南风。众大臣见皇后出来了,都不再说话。
贾后来到惠帝面前说道:“既然司空张华力保太子,姑且可以免其一死,但是太子淫乱后宫一事,确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应先将太子废掉,囚于金墉城!”
太极殿上一时鸦雀无声,呆皇帝愣愣地伸着耳朵听着皇后的话,等皇后说完,惠帝眨巴眨巴眼睛,张了张嘴,这才说道:“就依皇后所言,将太子囚禁于金墉城!”
散朝后,张华回到府上,穿过回廊,远远望见女儿秀娘与秦婴在亭台上抚琴。
秀娘看见父亲回来,按住琴弦,跑下楼去,张华见到女儿天真无忧的样子,刚刚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散去了大半。
秦婴下楼见张华作揖。
张华道“秦公子,在我府上就不必拘礼了,来,随我至亭台上。”
张华与秦婴、秀娘来到亭台上。一位婢女手捧一把长剑走上楼来,张华接过长剑,看了又看,对秦婴说:“泰始三年秋的一个晚上,我夜观天象,见牛、斗二星之间有紫光映照,卜算一卦,正在豫章郡。等到了太康元年,平吴之后,我命雷焕前往豫章郡,雷焕在豫章郡丰城狱中,掘地三尺得宝剑一双,一为龙泉,一为太阿。老夫遂将龙泉剑贡献于圣上,圣上大悦,将龙泉宝剑与汉高祖斩白蟒的赤帝剑共藏于皇城之内,而我则留下了这把太阿宝剑。此宝剑锋利无比,剑锋之力即可断木,也是老夫所爱……秦公子剑术高超,且对我父女二人有救命之恩,我决定将这把太阿剑送给你!”
秦婴道:“此剑既是天赐之宝,也是您的心爱之物,秦婴无论如何也不能夺人所爱!”
“二十年来,此剑未出鞘,老夫不会用剑,这宝剑在我手中如同废铁,如今我年事已高,老夫能在有生之年为这把宝剑寻找到一位剑术高超的侠士,也算没有辱没了这把天赐宝剑。如今国家上下内忧外患,朝廷内外危机四伏,请秦公子收下此剑,万一天下有变,秦公子可以仗剑天下,行侠仗义,也可以护卫我的家人,尤其是老夫的爱女,这是老夫的请求啊!”
秀娘听得真切,亦对秦婴说道:“请秦公子收下此剑,既可以保护我等性命,也能保护好自己!”
秦婴看了一眼秀娘,不再推辞,于是接过剑,拱手道:“张公放心,秦婴一定会拼死保护好您和秀娘的安危!”
张华欣慰地点点头。
“父亲,朝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秀娘敏锐地问道。
张华见亭台上只有他们三人,长叹一声说道:“今日朝堂之上,皇上扔出太子写的反书,太子被废了。”
“啊?”秀娘大吃一惊。
“我不惜得罪皇后,力保太子,太子最后被打入了金墉城。”
“父亲,您得罪了皇后,皇后会不会对您动手?”
“不会,皇后虽然凶悍,但是对待老夫还是有所忌惮的。
“那您所担心的是什么?”秦婴问道。
“这些年来,贾氏一族与司马氏一族都在明争暗斗,这一次太子被废,会使矛盾再次被激化。八年前杨骏被灭族,汝南王被灭门,犹在眼前……现在皇室各诸侯王领兵在外,我担心他们会兵戎相见,给朝廷带来内乱,给天下带来灾祸!”
“既然朝廷变幻莫测,司空不如及早脱身,远离这权力争斗的漩涡。”
“像裴楷一样辞官归隐,我何尝不想?大厦将倾,我又怎能不知?正因为国家处于危乱,老夫我才更不能置身事外啊!士为知己者死,我张华受先帝知遇之恩,虽无周公之能,武侯之力,但也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秦婴践行侠义之道,张公为国为民,正是侠之大者,令人敬佩,秦婴一介布衣,愿听张公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华看着秦婴点点头:“好,好!皇后若害死太子,则司马氏与贾氏之间必然会有一场生死之争,洛阳也必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所以要想保晋国稳定,必须要保住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