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宅院一进门,并不像其他人家一般,是一个紧接着中堂的大院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秀丽的池塘。
池塘的一角被荷叶填满,尚有几朵未谢的残花留在茎上,孤零零地等待凋亡。池塘的另外三面,则被排排柳树环抱,柔软的柳枝在午后的风中摇曳。
罗皓穿行在垂柳之间,跨过横贯小池塘的木桥,随领路的童子来到了宅院后的一处竹林中。
挖池塘剩下的土,都堆在后院,造出了一座假山。山下掩映的竹林里,一个常服披发的中年男子席地而坐,静静抚弄着身前的古琴。
罗皓等了许久,那人也不见动弹,情急之下,罗皓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问道:
“崔大郎,我有一事相求。”
听到罗皓的问话,那中年男人才抬起放在琴弦上的双手,面带不悦的说道:
“罗公,为何叫的如此亲昵?”
罗皓心中一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拱手道:“是我唐突了,崔参军。”
虽然嘴上服软,但罗皓心中却是没来由的愤慨。修建这所宅院的资财,大部分都是他罗皓掏的,结果自己不过一时失势,竟被他这样折辱。
不过自己登门,也是有事相求。罗皓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毕竟崔涣虽然只是亳州司功参军,但他出身博陵崔氏,贵为礼部侍郎、博陵郡公之子,这是罗皓无论如何也招惹不起的存在。
“罗公此时登门,所为何事啊?”崔涣不经意地笑笑,对着罗皓问道。
罗皓见状,连忙开口道:“崔参军,不知官府突然采购芒硝,是做什么用啊?”
崔涣神色一变,严肃地说道:“这官府内务,都要与你说分明吗?”
罗皓生怕自己被赶出崔宅,连忙找补道:“只是小民近来需要不少芒硝,不知道崔参军可否……卖予小民一二?”
“大胆!”
崔涣面带愠色,厉声呵斥道:“应天门之乱后,不少军健受伤,正愁药材不够。你如今还要与他们抢药,还嫌添得乱子不够吗!”
“小民不敢。”
罗皓连忙谢罪道,但他心中暗暗不忿:“军健死伤,去寻些金疮便是。这芒硝泻下通便,倒有哪个战场下来的伤患需要?”
知道崔涣是在找借口搪塞自己,罗皓只能软磨硬泡起来:“崔郎君,看在我们过往的交情上,卖我一分又如何?”
崔涣闻言,托起自己的下巴,似乎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许久,他长叹一口气道:“也罢,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就给你卖些吧,罪名我来扛。只不过……”
听到崔涣口风松动,罗皓不由得喜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搬运采买这些芒硝,官府也虚耗了不少人力,若是这样白白卖给你,那些出力的小吏恐怕第一个不答应。”
“无妨,”罗皓是个精明人,怎能看不出崔涣心中所想?但他此时急需芒硝,也顾不得许多,连声说道:“小民加价来买。”
崔涣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倒可以少许多非议。”
“既然说定,那罗公你明日准备好钱财,去库房拿货便是。”
“多谢崔大郎!”
解决完芒硝的问题,罗皓不禁喜上眉梢,拱手谢过崔涣,回身离开了崔宅。
罗皓走后不久,一个锦袍青年从屋里走出,不解地向崔涣问道:
“郎君,杨公不是三令五申,不要我们去帮助林家吗?为何你今日还要帮林家撑腰?”
崔涣神色不改,手指轻轻拂动琴弦,古雅的乐声渐次流出,回荡在竹林之中。
“公南,近来城中芒硝的需求大增,为了阻止有商人从中作梗,囤积居奇,我提前收购些药材稳定市场,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