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D被送到医院的第45天,血液和体液从身体各个部分不停的渗出,眼睛里都开始流血。每天通过皮肤和肠道所流失的液体达到了10升左右,大量的麻醉剂也开始不停的向体内注入。人造皮肤的方案宣告失败,这些皮肤根本不会和肉体粘连在一起。
员工D被送到医院的第60天,患者第一次“死亡”,但是不幸又被医院抢救回来。
员工D被送到医院的第80天,免疫细胞变得异常。它们开始攻击正常的细胞,最终白细胞数量几乎降到了0个。
时间被定格到第83天,这种新陈代谢完全为0的抢救与其说是医学不如说是人体实验。后来每每想到自己出生后的经历,火杖都会好奇,换作是自己的话能否撑过83天呢?
火杖的答案是不能。临界事故的患者不止员工d一人,还有那个错误倾倒金属铀的操作工人,他只活了30天。
如果火杖运气很差的话他只能活过30天,如果运气很好的话他30天之内就会死。
“所以我们不推荐治疗寺内火杖。”
那个医生对寺内夫妇如此说道,但是随后他又话锋一转:
“作为替代,我建议他接受全身器官的替换手术。”
就像四肢残疾的人会换上义肢,眼睛残疾的人会换上义眼,若是全身都残疾的人那就只能换上“义骸”。而寺内火杖的“义骸”是一枚包裹在鎏金楠木制小盒子里的胶囊。
听起来就很可疑,看上去就更加像是个骗局。只是即便关于义骸的部分是个骗局,医生说的寺内火杖的疾病绝不是个骗局。寺内一家只能默默承受这个结果。
在寺内夫妇死后很久,火杖才明白原来所谓的义骸是胶囊里沉睡的一种寄生虫卵。
以富含营养物质的特制凝胶为肉体,培养来者不拒的寄生虫。寄生虫们具备某种未知的群体意志,依附于凝胶上的仿生肌纤维和血管进行活动,火杖就靠着这种非自我意志和微弱动力假装自己活着。
现在的火杖顶着一张与实际年龄完全不一致的脸,那是16岁少年的脸。原因无他,那副皮囊是类似于科幻小说里包裹住机器人的仿生蒙皮一类的东西。火杖的这套蒙皮还是寺内夫妇活着的时候买的,他不想丢掉父母亲手买的东西。
至于他的骨骼,那也是16岁身材的钛合金骨架。而这样一幅骨架对于寄生虫而言还是过于笨重,自己在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轮椅上。
寺内火杖很喜欢读弗兰兹·卡夫卡的小说,尤其是这位捷克小说家所写的德意志原文。他觉得只有通过作者的母语才能完全体会到本人的思想,不像随时会腐烂的肉体,只要语言的使用者没有全部死光它就是永远活着的,那是人类除大脑外另一个用于思考的器官。
由德语小说组成的义脑总比寄生虫的义脑好得多。
在卡夫卡的小说里,火杖最喜欢的是《变形记》。
推销员格里高尔某天早上醒来后变成了甲虫,被家人和社会嫌弃在孤独中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格里高尔变成虫子是一种社会性的异化。寺内火杖也是虫子,那么异化了自己的又是谁呢?
在作为家产的神社内,在幻想和故事中,火杖已经生活了24年。他想自己会活到父母的遗产耗尽为止。那需要一两百年,可能比普通人类的寿命还要漫长得多。
然而这样的日子却因不速之客的来访而被迫终结。
“火杖大哥,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站在寺内火杖面前的是一个在本家不受待见的分家继承人,高木晋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