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更多细小的伤疤或者烫伤在她身体裸露出来的其他部分。在之前和寺内火杖相处的一个星期中,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化妆遮住疤痕。
可是寺内火杖却觉得此刻的星野真那很美。
他为自己有那种可怕想法而感到羞耻,可是星野真那就是那种不会被伤疤或者污泥折损了美丽的女孩子。
火杖回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意识到星野真那对于他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人,便是在星野真那第一次离开寺内家时。不是在星野真那被父母伤害或者他回想起与真那相处的时光的时候,而是在星野真那说出十年后再向寺内火杖展现她魅力的时候。
那是她并非一具被操控的空壳的证明。
真是绕了好大的一个圈子。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寺内火杖会喜欢上星野真那的原因都一样。她的魅力并没有因为十年时间增强或减弱一分,因为她一直都是百分百魅力的满分女孩。
要是那时候留下星野真那就好了,为什么要为了自己的可笑和软弱的想法而浪费星野真那短暂人生中的十年?
这种念头强烈地驱使着火杖站起身来,让他强装着正常人的样子站起身来,抱紧了星野真那浴衣下方柔软又冰冷的身体。
“活着很难熬吧。”
“但是却没经历过多少值得悔恨的事情。”
星野真那的身体被压在了神社地板上,她几乎没做任何反抗,只是别扭地别过头去。
但是,该死的虫子。
那种食欲和繁殖欲混合的状态又席卷了寺内火杖的大脑,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会有可怕到让他悔恨终生的事情发生。
他此刻只希望真那能推开他的身体。他很虚弱,即便是年龄更小一点的女孩也能轻易推开。
但是星野真那只是回过头来,用落寞的眼神看着寺内火杖。
此刻,星野真那的想法只有一个。
果然啊,到最后关头自己只会用装可怜这一个办法。只要撕下伪装就一定会赢,结果从一开始就很明确。
对于这样不成器的自己,又该说什么好呢。
“寺内哥哥,你会接纳如此肮脏的我吗?”
星野真那说出了最不该说出的话。
于是,寄生虫的欲望战胜了寺内火杖的欲望,身体里的一切器官都在那个瞬间决堤了。
他的视线被脏器构成的黑潮淹没,只能听见剧烈的撞击和女孩子的哭泣,他感觉自己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是个虫子。幼小的十四岁少年蜷缩着抱紧自己,因为没人能拥抱住恐惧的他,他只能自己抱紧自己。
谁来做些什么,来救救自己和那个女孩。
但是他身处寄生虫群暗无天日的茧中,没人能听见他灵魂声嘶力竭的声音。直到黑潮退去,他的手指不停地撕扯茧的内部,直到手指都根根断裂,现实世界才重新照进他的眼眶。
他在月光之下,看见露出肌肤,奄奄一息的星野真那。
就在刚才,他向星野真那“注射”的并非什么爱或者欲望,而是真正的寄生虫卵,那是寄生虫寻找新宿主的本能。此刻刚刚孵化的虫卵正顺着星野真那下腹部的循环系统向大脑蠕动。
自己不如早点死掉比较好。最好在认识星野真那之前死掉,最好在接受这副虫子身体前死掉。格里高尔也是这样想的吧,与其变成甲虫被家人嫌弃诅咒他赶紧去死,不如干脆做一个平庸的小职员死在睡梦对大家都好。
在此前二十四载的人生中,他一直都尽量避免产生这样的念头。他一直抱着“活下去”的想法才坚持至今,可是一旦他产生了“不如死掉”的想法又会发生什么。
如果此刻高木晋一郎在寺内火杖身边,他一定会告诉火杖。一旦体内的茧破裂之后,就千万不要有这种轻率的想法。然而他算好了时间,还有几分钟才会赶到神社。
那些好不容易脱离幼年体孤虫状态的成虫,会把他第一时间产生的想法当做生命的终极意义。
情绪屏蔽、身体强化、超再生、躯体变异、控制武器。薙切初总结的五种寄生虫特性并没有错误,除了她没能提前预测到五特性融合的寄生装甲。
她研究中真正欠缺的,关于是下一阶段特性的关键证据,是脱离了孤虫阶段的成虫特性。当然她真正见到成虫特性的时候,只会怒骂这东西根本无法归纳推演,因为觉醒的特性几乎只由宿主的意志决定。
如果寺内火杖体内成虫的生命终极意义就是“不如死掉”,那觉醒的特性会是什么?
成虫的觉醒能力再加上寺内家传承到的稀薄血缘,成虫在生命的任何阶段都有可能迅速自燃甚至裂解。是如夏日烟花般绽裂,亦或是如同真空炸弹般爆破。
寺内火杖和星野真那的身体都因为觉醒的成虫而在剧烈燃烧。在被烈火灼烧身体痛苦不堪,在面对完全无法理解的地狱场景,寺内火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至少在死之前要弥补自己的过错,必须把星野真那体内燃烧的东西取出来。
两团燃烧着的烟火挣扎着靠近。这是终极的自欺欺人,但也是对抗死亡的唯一手段。
高木晋一郎在山下看见寺内家燃烧着的火光,感觉大事不好,调动全身的体能迅速跑向神社。等他赶到现场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被困于16岁少年体内的寺内火杖被烧烤如焦炭,身体被烧得差不多了但是依旧有零星火苗在跃动。
而星野真那,她身上只有零星几处烧伤真是奇迹。但是她下腹部完全破开露出内脏,鲜血溢满整座神社的地板,早就面色苍白失去了生机。像这种程度的大动脉破裂只要几十秒就会把血液流干,恐怕她的死亡时间就在高木迟到的这几分钟内。
血泊之中能倒映出月光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可是星野真那的鲜血就是明亮到如同湖水一般,连神明都可悲于她的死亡。
高木晋一郎自诩心肠坚硬,但是他也不太想看到真那小妹的下场,而且真那的死亡除了意外还有一部分要归罪于他的阴谋。高木都产生了“我这家伙真该死”的想法,过了一会他才向跪倒在血湖之中半死不活的寺内火杖搭话。
“嘛,虽然现在说这种话有点煞风景,但是你早就该听我的话了。
寺内家的血缘就是会给别人带来不幸,越接近本家诅咒就越是强烈,我们早就该远离和我们血缘关系很远的真那小妹了吧。
所以你与其烧她还不如来烧我,我至少还抗烧一点。
火杖老哥你别装哑巴了,你这样搞得我才是幕后黑手一样。对,是我说话太谜语人不好,可你从来都是一句话就赶我出门啊?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谜语人了。
我们两个之间的过错五五开吧。不然我过错大一点六四开?七三开?
火杖老哥,虽然你不太清楚我这边的情况,一直都认为我是为了寺内家产业而来的。但我认为你体内的那个虫子才是最宝贵的财产。我只想和你合作。
火杖大哥,你很强,前所未有的强。我们一起去参加地下比赛吧,只要赢到最后就能拿到和你一样的虫子了。
有了那个虫子,兴许会有奇迹发生呢?
你看那个奇迹不是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吗?我以为你一定会被火焰燃烧殆尽死翘,结果不还是熄灭了吗?”
高木晋一郎喋喋不休烦死人了,火焰之所以会熄灭是因为寺内火杖刚刚才找到阻止燃烧的方法。然而这个方法还不如不找到,因为那是个天大的玩笑,比寺内火杖的出生更像是个玩笑。
只要他找到活下去的意义就好。
寺内火杖用灵魂挤出最后一句话:
“还没有结束,我想,星野真那……她不会这样子轻易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