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恭子亲口这么说了,星野真那的心情也没有丝毫变好。她在海风中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得更紧,无助地蹲在地上。但是并不会有人拉起她的手,恭子只是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
“难道你要我对你讲,复仇和杀人都是不好的事情吗?肆意凌辱他人的家伙生命也很宝贵,也有权力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不放弃复仇,至少也要用法律的武器来惩罚他们对吧。
如果我是个满嘴大道理完全不顾他人感受的混账,那我一定会这样说。
以前的星野真那也一定会这样想,毕竟不管她表面上有多像个魔女,骨子里还是那个令我讨厌的滥好人。对欺凌行为睚眦必报只是维护那仅剩一点点的人的尊严,不这样做的话自己迟早会疯掉。
可是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除了复仇之外还有其他事情可做吗?
不要擅自给自己增加道德负担。
这里是此世和彼世之间的孤岛,是人间与黄泉之间的交界地。你会来到这里就代表你是个亡灵。
那问题就很简单了,你杀掉的人不过是亡灵作祟,你见过害死活人的亡灵被拉到法院上判刑吗?只能超度或者等待它成佛。等你把所有该复仇的目标都杀光了,也就到了该升天的时刻。”
“我就是不喜欢这样。我希望自己在死掉之前能被人所爱,不留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我厌倦了那除了证明自己的尊严之外毫无用处的复仇,为了最后这微弱的希望才去找寺内君。
可事实却是,我在回到东京后变成了复仇的恶鬼。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这与我一开始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恭子对星野真那的态度很是无奈,这样下去她和真那恐怕要永远被困在交界地了。恭子收起黑框眼镜,点起一支香烟,做出一副不良的姿态说道:
“真那酱就是这点很讨厌啊,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觉得你的复仇对象里有的人罪不至死,比如像我这种只是拿烟头烫过你就被杀掉的倒霉蛋。杀了我也只会让你感到空虚和无聊,开始怀疑自己的目的。
可并非所有复仇对象都这么无辜。你脸上的两道伤疤,还有肚子上的那道伤疤,制造这些伤疤肯定都是危害人间的混账。杀了他们就是你的功德,人间的空气多少也会变得清新一点。
把之前杀掉的人视作开胃小菜和必要的牺牲吧。你真正的复仇对象应该是最后那三个人。”
恭子用那种桀骜不驯的态度宣告着自身的正确性。她说得没错,如果对复仇的动机产生了怀疑的话,不妨用大义的名义掩盖过去。
造成星野真那脸上两道伤疤的人是谁她很清楚,那些人确实该死。但是她却想不起来肚子上的伤疤是谁造成的了。她只要试图想起这件事头就开始痛。
恭子也只好摊了摊手:
“我到这个地方的时间并不久,不愿意老老实实死掉的人都是怎么想的我也不太清楚。你不妨去找找其他人吧。那里有一艘船,上面是早就到这座岛上却不肯下船的人,他们的怨念比你还深。说不定你在那艘船上还会遇见熟人呢?”
恭子手指向的地方是停泊在码头的一艘客轮。
星野真那走到客轮附近的时候,看到一位十六岁的少年坐在甲板的轮椅上,他正依靠着栏杆孤独地眺望着海景。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到来。
看到这个在她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星野真那的心跳开始剧烈加速起来。
虽然越靠近他自己的身体就会越痛,可星野真那急于和那个身影见面的心情却迫使她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