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又变得暗淡,可是洛念也在这一明一暗的环境变化里看清了那个灰色的东西,他瞪大了眼睛,将其看在眼里,他有些犹豫,身体颤抖,脚本能的向后挪动,但是他又想到了初见的那些时刻,鼓起勇气,快步走到桌边,低下身子可以闻到从他身上散发的霉味。灰尘没有侵染他的面颊,依靠着烛光洛念看的更加清楚,他颤巍巍地将手指伸到人中前,感受到了微弱的鼻息后,他有些喜色显露在脸上,同时不忘呼喊他的名字,语气中强压不住的喜悦。
“陈前辈,陈前辈,快醒醒!”
洛念用手摇了摇陈生的胳膊,但是陈生不为所动,反而摇晃的力度大了许多,若不是洛念眼疾手快,陈生就已经躺在了地上,他用手臂勉强扶着陈生的身体,勉强将陈生扶正靠在桌腿上,他脸上的喜色早已被慌乱冲散,他再次将手指放在陈生的鼻子下,鼻息还有,但是已经十分的微弱。慌张和无处下手在他脑中打转,将他的脑袋搅成糨糊。
他嘴里不住地念叨,眼中有些迷离,周围变得陌生起来,他再看向倚着桌脚的陈生,陈生变成了一具干尸,吓得他屁股坐在地上,双腿柔绵无力,脸上浮现苍白之色。
他惊呼数声,一瞬间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剧烈跳动的心脏的声音和大口喘气的啸声。
他脚蹬着地面,身体向后退去,飞扬的灰尘融在他脸上的虚汗中,他的后背靠在墙壁上时,嘴里又连连呼叫,他突然感觉到咽喉像是堵住,喘不过气来,他抓着脖子,整张脸都变得发红,脖子和双手青筋突显,他双眼向上翻,露出眼睛的眼白,嘴角流出唾液,脸色从红色逐渐变成紫色。他闭上了眼睛,是意识的飞腾和模糊。
“你就是陈进说的洛念吗?”
就在洛念将要掐断自己的脖子时,耳边就传来一句带着询问语气的话语。他睁开眼睛,看着还是原样的屋顶,屋顶上的蛛网上垂下一只蜘蛛,他略微低头,正视前方,本来是干尸的陈生像是他初见时的模样,一身沾染灰尘的白衣,他有些不可思议,咽了一口唾沫,咽喉却像刀割一样难以忍耐,待有些好转,他看见了蹲坐在另一面墙壁边的小兽,它全身通白,但是在昏黄的烛光照射下渲染成了淡黄色,小兽高高竖起淡黄色蓬松的尾巴,侧着一边眼睛看着洛念,眼中不时闪过青色光芒,它向洛念走去,步伐优雅,脚下的灰尘犹遇天敌般躲开它的四足,因此它走到洛念身前,身上不染灰尘。
它口吐人言,问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叫洛念?”它的眼睛像柳叶,却没有九尾狐的天生妩媚,而是对视会有一种安抚心灵的,感觉,它打量着洛念,昂起头来嗅着空气中的气息,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清灵的鸣叫。
洛念听见它发出的声音,全身的气息开始流转,没有丝毫阻碍,他调整坐姿,气息通过全身经络,外泄在空气中,橙色气息像是这般黑暗中的烛光,在他周围的空气传递着温度。
那只小兽朝他看去,洛念点头示意,说道:“嗯,我是洛念。”他嘴里说着,心中想着小兽口中说过的陈进这一名字,这让他想到陈生这个人,说着目光还是移到了陈生身上,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小兽用它那生硬的人语打断,说道:“陈进死了,今后你就是我们的主人了。”它步伐在地上漫无目的的移动,却是走到依靠着桌脚的陈生面前,那双柳叶样子的眼睛难掩悲意。
烛火还在燃烧,像是海中的人鱼灯千年不熄,可是那映照屋舍的烛光却是有了暗淡,暗淡又在表现人的情绪,人会因绪见景而悲乐景衬,洛念也一样,但是他还知道陈生还活着,那气息就算微弱,也没有停断。
所以说嘛,陈生和陈进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姓陈嘛,就是姓陈吗……洛念不再做着无谓的挣扎,像是默认了,眼中无光。
小兽并不在意洛念的异样,靠近陈生的身边,它身上的气息消退陈生的受沾染的白衣,白衣上的灰尘脱落,如遇风而飞,不见踪迹,它抬腿踩在陈生的身上,用鼻子嗅了嗅他的胸前,发出腓腓的叫声。
洛念将腓腓的奇怪行径看在眼里,他撑着地,翻身站了起来,脚步虚浮走向陈生身边,边说道:“我说,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但是你如果可以救他,”他走到那只白色小兽边,他没继续靠近,因为小兽咧着牙,瞪着琥珀色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洛念,洛念接着说,“救下他,算我求你,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主吗,那你听我的救他!”他捂着胸前,先前的遭遇让他呼吸不畅,甚至说话都无比难受。
腓腓听了他的话后,心中的警惕也少了许多,它不清楚这个被陈进指认的新主人究竟如何,现在看来……
它不再表现敌意,扭头看着陈生的身上,它说道:“我救不了他。他身已死,之所以留着一口气,还不是为了不让身体仙解,给你留下……成仙的机缘。”说着,语气中多了愤懑和悲哀,但是它很快就压了下来。
“可是,他不是说,成仙路上坎坷,不希望我修仙证道嘛?”洛念开始不了解陈生的所作所为。
腓腓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用鼻子顶了顶陈生胸前凭空出现的胸坠,说道:“按照他先前留下的命令,你需要吸收这枚胸坠中的气息,而我会助你不受心魔影响,你安心即好。”腓腓的琥珀色眼睛中流转着清光,它向后倒退,退到洛念的身后。
洛念看了眼那枚胸坠,胸坠向外发出青色的光芒,他想起了一开始进来见到的一点青光不见踪迹,如今自己再次见到,才有了印象。他蹲下身,终于得以仔细端详那枚胸坠,期间他还是会注意到陈生的平静的脸庞,内心不是滋味。
他扯下陈生脖子上的胸坠,将胸坠放在手心,却不见任何反应,只是胸坠表面很冰凉,让他全身都在冒着寒意。
腓腓见状,回忆了陈生身前对它说的那些话,对洛念道:“随我念诀,盖生玄玉韵清魂,卿让长生。忘生忘死忘意,惘故苍桑。”
洛念听后,依照着念出,手心的胸坠寒气消退,从胸坠中浮出一个灵魂,灵魂根部没有离开胸坠,反而灵魂被撕扯无法见得原样,但是他瞥见腓腓的表情,也知道这是陈进的灵魂,心中尤有不忍,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腓腓接着说:“天赋命,仙负天,祭名求天度生。”它的语气变得更加哽咽,它一度发出凄楚的低鸣。
洛念在心中念出,念诀很快就发生了效果,他一瞬间眼神迷离,脑海中一空,待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在地上,低头手中有悬浮的胸坠,还有悄悄走到身边的腓腓,他将四周看净,想清楚了自己正在做什么,然后继续念诀将胸坠上漂浮的灵魂吸进眉心,闭上眼睛感受体内变化。
过了数天,他在一个上午醒来,眼中的眼球上多了青色的光泽,他走出屋舍,看着外面的景象时,他终于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他坐在椅子上,他才发现已经快要上课了。他跟周围的同学打招呼、聊天,脑中突然出现一句话。
替我,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