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风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在不停地打架。他上次这么守着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十多年前，他妈妈发了高烧住在医院里，烧得昏迷不醒，他爸把他妈送到医院之后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剩杜清风一个人在医院里。

那个时候杜清风才五六岁的样子，也是这么就站在床边，一直站到他妈醒过来。

其实也知道人一定是会醒过来的，只是心里还是会莫名地害怕。

杜清风不知道，他这是过于担心才会出现这样的错觉。

所以李达醒过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站着就能睡着的杜清风。

但杜清风还是在第一时间清醒了过来：“你醒了？”

李达轻轻地“嗯”了一声，可能是太久没有说话了，居然是一个有些怪异的声调。

杜清风跑到办公室去，告诉白医生李达醒了。

白医生有些错愕：“其实你跟护士说一声，让她们来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杜清风低头笑了笑，白主任的语气让他意识到李达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问题，怎么一到自己这里就好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似的。

他耐着性子跟着白医生到了病房，乖乖地站在了一边。

白医生走了之后他又很不得把医嘱原原本本地重复一遍。

李达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他此时的安静成了他最大的贪婪。好像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听杜清风的声音了。

这几天的分别像是强迫着李达去贪恋杜清风的一切。

他多希望哪怕是变个形状，变成杜清风身体的一部分，这样就能感受杜清风的体温和心跳，这样就能永远和杜清风在一起了。

还以为自己能有多逞强，可是这个人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筑起来的城墙在瞬间就土崩瓦解。

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李达，你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

杜清风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突然就变了，刚才还是温柔的和风细雨，立马就变成了乌云密布的狂风暴雨。

李达想了半天，这才憋出一句话来：“解释什么？”

杜清风一听就炸了：“你说解释什么？！订婚不是你也赞成的吗？兴高采烈让我试礼服的是谁？在订婚典礼上差点抑郁了的是谁？现在在医院里的又是谁？嗯？”

李达虚弱的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这你不用跟我说，你去跟你自己说去！”

杜清风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李达，又是愤怒又是心疼。他在生自己的气，他知道如果不是当时自己先跟李达说了那些什么要考虑爸爸考虑家庭这类的狗屁话，如果不是自己订婚，李达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天他抱着订婚的礼服去找李达，其实在心底是想让李达做这个决定吧，至于自己，只要尊重李达的决定就好。

向来服从的人能骗得可怜，做决定的那个，都是担负着罪恶的。

他想着如果李达说带他走，那他俩就远走高飞，如果李达说订婚吧，那他就去和戴甜恬订婚，最终的结果怎样，反正是李达决定的，跟自己没有关系。

可是，在订婚礼上他看到李达虚弱得要坐在沙发上站不起来，出了酒店之后，他把戴甜恬送回家，漫长的路，他一个人把车开得很慢很慢，车窗开着，城市的喧嚣涌了进来。

偶尔的风，是对他的嘲笑。

看来接受决定的人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呢。

天真，幼稚……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