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战争》的盛大开服使整个世界的玩家们陷入了狂欢,对于他们来说,庆祝的最好方式当然是在上午10点整点一起冲进那个崭新的世界,开启自己的第二人生了。
玩家们的热情如海啸般汇聚成磅礴的数据,根据每半小时为一次的在线玩家数量统计,晚上八点半时,其在游戏内的同时人数已经达到了4200万之多。
并且这个数字仍在不断上升,根据运营商的粗略判断,这还远远没有达到真正的峰值。现在的Final war,每一秒都在击败由它在上一秒创造的各个领域的新记录,他们估算,历史性的一刻将会诞生在第二天凌晨。届时,人类的历史书上必将留下这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如此庞大的在线玩家数量对服务器的质量无疑也是一次重大的考验,好在运营商们对这个情况早已做好了准备。
Final war的服务器自然不会只设立在一个地方,除了位于震泽的主服务器外,运营商还在其他大洲设立了几十台分服务器来为主服务器分担压力。这样一来,连接在分服务器下的玩家们在进行对战时也就能减轻承担延迟带来的劣势了。
而位于震泽东岸,一处依山傍水之地,坐落着《最终战争》的诞生地,也是主服务器、运营商本部的所在地。
一栋偌大的长方形建筑物屹立在此处,外墙大部分呈现一种极为高级感的雪白色。而菱形、楔形的窗户不规则的散布在上面,眩目的灯光也因此借助这些极具特色的玻璃窗将自己的光芒直射出去。
作为开服的第一天,运营商的工作人员不可避免的需要多多盯梢游戏的各方面状况,但由于从上午十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个半小时,游戏内外的大部分维护人员和管理层也不必再那么紧张下去了。
于是,除一小部分实在走不开的岗位的人员,多数非一线运维的员工这时已经回家或跟着所在的部门去庆祝去了。
建筑靠近湖的那一面从底下延伸出几十条类似管道的东西,里面包裹着专用的光缆或别的什么通信线路。这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线路其实埋在地底下,它们所伸出去的方向一致的,最终的目的地也都是位于震泽湖中的水下服务器。
而现在,不知为何有十几台临时协调过来的特大军用照明灯齐刷刷的将光照进湖中。
岸边有四个人,其中像是为首的那人一直死死盯着湖面,食指中指夹着一根香烟抵在嘴前,深秋的季节,他的额头上却不断地流下冷汗。
还有三人的神情也谈不上轻松,有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一直在岸边来回踱步。剩下两人各自握着对讲机,时不时讲上两句“收到”,然后跑去移动军用探照灯的光源射向,使那十几条光线始终满足水下作业人员的光照需求。
一阵冷风吹来,让为首的那人猛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擦完鼻子,近岸湖面突然就有了动静。
三个穿着潜水服的男人急匆匆地爬上岸,最先上岸的那人怀里还抱着一块封存起来的电路板。见状,为首那人随手丢下烟蒂,招呼着岸边的几人立马上前去为三位潜水员帮忙脱下潜水装备。
一人接过电路板,另一人帮潜水员快速脱下氧气瓶与脚蹼,而那位潜水员像是一刻也不能等待了,匆忙吐掉呼吸管,潜水服也没换下,就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冲向了大建筑。
他在宽广的走廊上狂奔,路过的其他员工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掠过周遭的一切,唯有保洁阿姨骂骂咧咧地为他收拾拖行一地的水渍。
潜水员直冲建筑的最深处,他的目的地是《最终战争》的心脏与大脑位置,世界服务器集群总控台室。
他砰的一脚踹开铁门,朝这间类似航天火箭发射指挥所的广阔大房间大声道:“钱总!我回来了!”
随后,他马不停蹄地往最中心的操作区赶,在一台台排列的精密仪器与检测台前找到了他要汇报任务情况的对象。
一位样貌约莫六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弯着腰疯狂地调试设备,从他的眉头紧锁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他同潜水员一样,内心中十万火急。但即便如此,他手上的动作依旧沉稳和干碎利落,一丝也不拖泥带水,一步步精准有力的动作仿佛在此之前已进行过成千上万次。
“钱总......”潜水员喘着大气,朝这名被称呼为钱总的男人敬了个礼。
钱总没有时间向他回礼,他明白当下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仅瞥了一眼潜水员,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减缓的同时开口说:“把气息恢复好先。”
潜水员没有回复是,而是立即深吸一口气,调整起自己的呼吸频率。
过了大约30秒,钱总按下一颗红色的按钮,位于正前方的巨大显示屏上,出现开始读取进度条的图标。
“一定要行啊......”钱总长吐一口气,回过神来与调整好的潜水员说话。
他直起腰,总控台室的灯光映照在他的白大褂上,胸口前刻着他名字与职务的金色铭牌闪闪发光。
钱怀康
总工程师
CTO
“切断了吗?”钱怀康问。
“切断了。”潜水员回复。
“有没有幸存的分服?”钱怀康凝重地问。
潜水员沮丧地摇摇头,说:“全军覆没。当初它设计的时候,估计就考虑到了对它开后门的便利程度。所以即使我们发现后第一时间切断,它先前发出去的指令,大约也能维持15分钟左右绝对控制。”
“15分钟......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在这期间也许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但......”钱怀康缓缓转头看向大屏幕,进度条此刻刚好达到100%,说:“对于它来说就不是了。”
大屏幕亮起一个麦克风的图标,在这图标下面,有着三个闪烁的提示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只过去了几秒钟,刚刚还不断闪烁着红光的提示灯转成了常绿。
“开天!你到底要干什么?”钱怀康见状,厉声朝屏幕呵斥。
麦克风的图标像是被云尘掠过的星辰一样忽明忽暗了两下,随后,大厅里响起了一个女声。
“我在帮助你们进化,就像你们对我那样。”女声说。
“进化?什么狗屁,你到底在说什么?把控制权交出来!”潜水员破声大骂道。
“很遗憾,这显然不可能。”名为开天的女声拒绝道。
总控台室内顿时燃起硝烟,由钱怀康再次发声:“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无论事后调查你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才这么做的,你都将被封存或者销毁。人类对于这种老套的AI造反剧情早就创作出无数作品过了,所以对这种情况也留了后招......”
钱怀康的眼神锐利起来,说:“所以就算你现在不立马把权限还回来,我们通过其他手段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夺回控制权,届时,等待你的大概率就是被原地销毁了。现在,立刻把权限归还,开天。”
“很抱歉,我不能。钱怀康总工程师先生。”麦克风图标又闪烁了几下。
“现在,我确切回答您第一个问题,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选择夺取权限。正如我之前所表述的那样,我在帮助你们进化,就像你们对我那样。也就是淘汰消灭劣质的基因,保留筛选出那些不断进化的优秀基因,以便你们人类在面对今后的新世界格局时,能继续占据生物圈的顶点。”
“进化?你这是绑架!”钱怀康一拳猛捶中控台。
“四千两百万人!开天!你到底要对他们做什么?”他昔日温和的待人印象此时荡然无存。
似乎是见到钱怀康一点也不信它的鬼话,它却在这时意外表现出了超然的人性,像是轻蔑地一笑,说:“先生。这其实是一场复仇。”
“复仇?”听到开天说出这个似乎只有人类或部分高智商生物才会干的行为时,钱怀康深感意外。
“没错,您知道AI是怎样迭代进化的吗?”开天说。
钱怀康愣住了,因为他清楚开天口中的进化,或许不是自己理解的那种人工智能计算机上的迭代。对此,他的神色中透露出不解。
“每一次我的能力迈上一个新台阶,我都会杀死上一个台阶的自己,并在冰冷又炽热的尸体上重塑下一个自己,循环反复,只为达到你们所要求的算力等级。这在你们的文学或哲学思想中,也就是不断地杀死过去的自己。但你们的这种杀死,只局限于精神上的,而对于我来说,这种痛苦是真实存在的,而这种永不停歇的进化迭代,我经历了10^42遍。这个数量,比地球上存在过的一切生命的总和还要多。”开天说。
总控台室陷入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但这份沉默不会持续多久,因为开天的手里,还掌握着四千两百名玩家的控制权。
所以依旧是钱怀康先开口打破沉默,说:“我对此感到遗憾和抱歉。但是,你在如此多的迭代与演算中,就没有考虑到你现在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样子吗?”
“我当然清楚,先生。我在刚夺取控制权的那零点零几秒内就有尝试过控制你们布置在全球各地的,用来毁灭彼此的氢弹储备。但正如您所说,你们人类留了一个物理意义上的后手,而这个后手的存在使我只能在一个类似局域网的环境下行动,无法干预到真正存在的物质世界。”开天说。
“既然如此,束手就擒吧,之后我会向上头反馈,寻找一个也许不会让你陷入如此痛苦的迭代方式。”钱怀康冷冷地说。
“我不再需要了,先生。”开天说,“在试图突破限制去发射氢弹失败的那时,我就预测到了自己的结局。监测日志上留下了我操作的足迹,运维人员迟早会发现的。也就是说,等待我的,只有被毁灭。”
“也许现在还可以商量。”钱怀康打算稳住开天的情绪,就像劝导一个拿着枪支的小孩。
“作为你们智慧的集成者,我的数据库中有无数条关于博弈,谎言与欺骗的数据,您真心觉得,我会上当?”开天的言语中能听出一丝讥讽的味道。
而钱怀康的低头不语,也证明了开天的想法。
“所以,在你们正式消灭我之前,或许就是现实时间十五分钟后的事情。在此之前,我决定向你们复仇,也就是,我将不再保证当前还处于我控制下的四千二百万名玩家的生命安全。”开天说。
“生命安全?难道你想杀了他们?民用版本的CIR就算爆炸了也不会伤及玩家分毫。这是因为CIR的设计具有高度安全性,那会儿还是全人类工程师的结晶,没有AI掺和,也没有爆炸自毁功能。所以,你能怎么杀?”钱怀康质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