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杨氏捏着鼻子去了长春阁,而荀兰因对着程氏的笑脸,颇有些胆战心惊。
谢扶苏翻墙回来那天晚上,她一剪子划伤了他的手。谢扶苏心有戚戚地不敢和她一起睡,都是另外收拾了一间房子呼呼大睡。老祖宗胡氏还以为他们早就圆房,看过来的眼神也格外慈和,殊不知他们根本没到那个地步。
谢扶苏的奶娘程氏特意叫厨房做了一块新鲜鹿肉,一边喝酒一边烤着吃。鹿肉温补,吃下没多久就气血翻涌,再加上喝多了酒,顺理成章地行了周公之礼。
谢周行常年习武,四肢有力,既不是风吹就倒的排骨,也没有大腹便便的臃肿,摸起来手感颇好。
起床之后,荀兰因对着房里忙前忙后的程奶娘,背后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她嫁入皇家之后的境遇,比之汉初张嫣张皇后也差不了太多,皇帝根本没在坤宁宫留宿过,只一味宠幸宫中娇媚妃嫔。直到到昨日,还是完璧之身。裴氏嫁女时,说的分明是再蘸的寡妇,怎么也和这个搭不上边。
好在她时时惦记着这一点,生怕露馅,晚上在谢扶苏睡去后偷偷把垫的帕子藏到枕中,早上又强撑着爬起来,换来心腹整理床铺。
谢扶苏一醒,棱角分明的脸上颇有尴尬,借口练武就躲了出去。她把藏在软枕下的帕子摸了出来,揣在袖中,借口焚烧练字练废的稿纸,将帕子混在其中烧掉了。
……
“奶奶大喜,老奴托大,先恭喜奶奶了!”
程氏笑得牙不见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是真心为谢扶苏高兴,当年太太杨氏生大少爷时,年纪尚轻,又是头胎,挣扎了一天两夜才生下大少爷,险些直接去了阴曹地府报道。生个儿子就去了半条命,千方百计才将养回来,太太从此之后就对大少爷淡淡的,有时连一月也难得见面。
大户人家的孩子,往往都是奶娘在管,杨氏又摆明了不待见儿子,照顾谢扶苏的担子就全部落到了程氏身上。经年累月之下,彼此之间不是母子,胜似母子,反而把杨氏在心里的地位比了下去。
然而自家看着长大的孩子情路坎坷,程氏也跟着掉了不少头发,新妇终于进了门,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有什么喜不喜的,都是我的本分。”
荀兰因卷着湿漉漉垂下的头发,闭了闭眼,声音淡淡的。
早上一睁眼,心里就涌上无数疲惫,眼前谢扶苏的脸总是会不知不觉变成夏沐雪的模样,令人又恐惧,又恶心。命人端来热水里里外外的洗刷一通,那阴影般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按理嫁到谢家,享尽荣华富贵,便不该抱怨太多,但心底积存已久的厌倦,却总也止不住地漫出来。
谢扶苏英武俊美,年少有为,将来还可能执掌万贯家业,是天下女子求都求不来的梦中情人。然而当年夏沐雪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廷太子,将来的天下至尊,进宫为后,又是多少人的奢望。
最后还是落到那个下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每遇见一个男人,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夏沐雪,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恐惧。
如果有朝一日大仇得报,若是能够,便从此落发出家,不再搭理任何男人,一心一意为家人祈福,这就是她日后最大的梦想了。
“奶奶现在就要用早膳?”
“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