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王虎、牢头并几个狱卒的供述,黄嵘渐渐醒过神来。
见副使由实不抓重点,又在捣糨糊,而按察使洪应元始终埋着头看卷宗,没有判案的打算。
黄嵘毅然决然道:“大人,现在凶手已经自首,为何还不断案?”
“此案还需斟酌。”洪应元头也不抬。
斟酌?黄嵘不太理解,想到刚才洪应元对王卓行凶杀人的态度,以及现在他对几个凶手的犹豫不决。
顿时,热血沸腾,心底那股愤青劲瞬间迸发出来:
“大人,我不知此事有何斟酌的必要?”
“大明律法写得清清楚楚,故意行凶杀人者,应当处以极刑,当众问斩。”
“难道大人仅仅是因为那些大户行了违法、不义之事,所以认为,这几个凶手是在剪除大恶,为民除害。”
“倘若真是这样,那还要衙门干什么!”
“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
“大人,皇上、朝廷给我们俸禄,给我们权力,是让我们秉公执法,而不是徇私枉法!”
说着,黄嵘面上越发激动,心里却如刀割,万分难受。
只因,那个曾经让他敬仰的人,竟然有一天,也会掉进深渊,被深渊吞噬。
难道他真的老了,无法再战斗了吗?
想到此处,黄嵘再看两鬓皆白,满脸沧桑的洪应元,不由得眼圈儿一红,哽咽起来:
“大人,难道你自己都忘了,你在我们任职前,带着我们每个人宣誓的誓词了吗?”
说着,顿了顿,然后,肃然起敬:
“我宣誓,忠于大明律法,维护律法权威,履行自身职责,忠于大明,恪尽职守,廉洁奉公,为大明,鞠躬尽瘁。”
“宣誓人:黄嵘。”
洪应元听完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誓词,握住卷宗的双手不由得微微颤抖。
但他依旧没有抬头,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此案,还需斟酌。”
说完,便起身向后堂走去。
苍老的背影,步履蹒跚,感觉每一步都能将他绊倒。
黄嵘看着他离去,一言不发,感觉自己曾经构筑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堂下,由实捋着痦子上的胡须,见洪应元转入后堂,便走出公堂,对自己的亲信悄声道:
“去通知王爷,说已查出凶手是谁。前七起命案的凶手,系府衙监牢里的一名犯人,后两起命案的凶手是王卓。”
“另外,告诉王爷,洪大人大有不想依法办案的意思。”
那亲信应声去了。
堂内,叶知秋瞥见了这一幕,知道由实是赶着拍东平郡王马屁,报信去了。
心想:我要不要也去通知公子?
虽然公子神通广大,或许他现在已经知道,但我此刻不表忠心,何时表忠心?
想明白之后,叶知秋叫来自己的师爷,让他把这里的情况,包括由实报信东平郡王,如实汇报给王卓。
师爷点了点头,应声去了。
………
后堂。
洪应元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他知道,若此事按律法处理,王虎、牢头并几个狱卒必死无疑。
他不想看到,也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心里清楚,想要改变结局,就得打破规则,采取非常手段、非常规的手段。
所以,他在等,等王卓,希望他能够出现。
在他看来,只有王卓才能打破规则,改变王虎、牢头并几个狱卒的命运。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为犯人开脱,替他们想办法避开律法的制裁。
这时,叶知秋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全城的大户都来了,正在衙门外擂鼓施压。”
竟有这事?洪应元眉头一皱,顿觉不妙,立即来到衙门外,试图通过安抚大户们的情绪,来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