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坐在凳子上，他站在背后拿着药膏，正在给母亲背上敷药。

母亲背上不只有今晚的新伤，还有往日的旧伤，伤口摞伤口，层层叠叠，背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

方才映照的，只是无数个“夜里”的一幕。

他看着母亲背后的男孩在小心擦药，母亲的脸上一直有泪在滑落，却依然在温柔的说着什么。

他知道......那是母亲在说：“睿睿，妈妈不疼，你要好好念书，将来有了本事，就不用再怕他，也不会再打自己的孩子。”

小时候他不太懂，他以为妈妈都是这样的。

直到长大以后才知道，不是每个母亲都可以做到这样。

至少他见过的不会......

这一幕幕往事，催动了他眼眶里的泪水。

屋里景象一晃，来到了他以前曾就读过的中专……

他捏着衣角站在校门口，看着学校大门外早点摊上的同学……那些同学正在吃着油饼，喝着豆浆。

他咽着口水转身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也尽量把自己的身影藏到路边大树的阴影里……

他受够了那些嘲讽的眼神，虽无力抵抗，但可以回避。

他能来念书已实属不易......

母亲带着他借遍了所有的亲戚，也用她瘦弱的身躯替他挡住了所有的白眼。

“睿睿，妈妈已经找不到借的地方了，生活费你要省一点……”

他已经很省了，却依然差了一点，好在妈妈总能及时把剩余的生活费打给他。

所以……其实不吃早点……也可以！

他抬起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我不饿！”

眼前景象一晃，又来到了他参加工作后的一天……

因为所在班组超额完成了厂里的任务，上边发了奖金，他给妈妈买了最喜欢吃的松子和牛肉干正往家赶。

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和妈妈的哭声，而父亲在那歇斯底里的吼道：“是不是你让他住厂里的？是不是你告诉他，让他别回来？你这个丧门星，没有老子，他能有今天？老子还指望他买酒呢。”

听到这儿，工装青年夺门而入，把手里的东西全摔到地上，推开父亲去搀扶坐在地下的母亲。

他看着头发凌乱，脸上青红却还强忍着泪水的母亲，面无表情道：“你的酒在袋子里，喝吧……”

袋子里的酒瓶摔碎了……

同时摔碎的，还有他心里对父亲最后一丝的尊重。

满屋的酒气挥散开来，如同他一路走来的人生，辛辣到刺鼻、酷烈到呛眼……

他知道不能再让母亲在这个屋里待下去了，否则有一天他将失去这世上唯一疼爱他的人。

他逃离了这个屋子，但他的母亲没有......他要带母亲离开。

虽然他有时也会怀念这个小屋，因为这里有母亲为他撑起的一切……

但有时，他也会痛恨这个小屋，因为这里也有他成长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