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班师,至长安叩见魏帝。曹睿喜曰:“朕复得陇西,皆卿之功也。”司马懿拜曰:“此乃陛下洪福,将士用命,臣略尽微薄,不敢居功。今蜀兵退入汉中,臣乞大军收川,以报陛下天恩!”曹睿方欲降诏,尚书孙资奏曰:“昔,太祖武皇帝收张鲁时,曾对众臣言:‘南郑之地真乃天狱,深谷石穴一卒可塞,非用武之地也。’今若大举深入险地,东吴必乘机来寇,不如据险而守,养精蓄锐,不数年,中原日盛,吴、蜀相争,那时择机伐之,二国可平。”曹睿问司马懿曰:“此计如何?”司马懿曰:“孙尚书所奏甚当。”魏帝命司马懿分兵派将把守险要,命郭淮守长安,遂大赏将士。次日,驾回洛阳。
孔明至南郑计点军兵,见赵云、邓芝未归,即令关兴、张苞各引一军前往接应。二将点兵方欲行,忽哨马来报:“赵云、邓芝军回,未损一卒,未失一物。”孔明大喜,引众出迎。赵云慌忙下马拜曰:“败军之将,何当丞相接迎。”孔明扶起赵云曰:“亮不识贤愚,致坏大事,各路人马皆有折损,惟子龙不减一卒,奇迹也!”邓芝告曰:“末将引兵先行,子龙独自断后,斩将退敌,魏兵惊惧,我军从容而走,因此未失一物。”孔明大喜曰:“子龙真将军也!”遂赐赵云黄金五十斤,赏赵云部绢一千匹。赵云谢拒曰:“三军伐魏,无功而返,云等俱各有罪,今若受赐,云心愧也。赏军之绢,今冬赐之未迟,亦可稍轻民赋。”孔明赞曰:“先帝在日,常夸子龙之德,子龙真乃高义之将也!”众将更加敬重。
忽报:“马谡、王平、魏延、高翔已至帐外。”孔明令王平入帐。王平进帐伏地请罪。孔明责曰:“因汝平生谨慎,故令你与马谡同守街亭,为何致使马谡屯兵孤山?”王平回曰:“末将曾再三苦谏,要在当道下寨筑垒,以挡魏军,参军大怒不听,平引五千兵,只好离山十里扎营。魏兵大至,四面围山,末将引兵冲杀十余次,不能破围。次日,山上我军土崩瓦解,平孤军难支,投魏延求救。魏延杀到街亭,陷入重围,末将救出魏延同归其寨,不料魏兵早占我营。无奈,走投列柳城,路遇高翔,遂兵分三路夜劫魏营,欲复夺街亭。不想,魏延、高翔中敌埋伏,末将杀透敌围,救出二将,兵回列柳,半途又遭郭淮军截杀,苦战一场,败走阳平关。此乃实情,将校俱知,丞相明察。”孔明曰:“暂且退下。”王平退出帐外。
孔明又令马谡入帐。马谡自缚跪于阶前。孔明痛心曰:“你自幼饱读兵书,若听王平之言,何致如此?今败军折将,前功尽废,皆你之过也,不按军法,难以服众,你家中老小,仍按月给与米粮,不必挂心。”马谡涕泪俱下曰:“谡见事不明,自视过高,致坏大事,于公有愧国家,于私有负丞相,谡虽万死,难赎己罪!望丞相以谡为鉴,而教我子,谡足瞑目矣。”言毕,悔泪泉涌。孔明挥泪曰:“我与你情同手足,你之子即我之子,不必嘱托。”遂命左右,推出辕门斩首号令。武士一拥而上,挟马谡直出营外。
参军蒋琬自成都至,撞见此情,急见孔明曰:“昔日,楚杀大将得臣,而晋文公喜。今天下未定,而斩智谋之士,岂不可惜哉?”孔明洒泪曰:“斩马谡,非亮之愿也。马谡违令,失守街亭,致使伐魏功溃,若不按律,军法荡然。今三国分争,兵戈迭起,若废法度,何以用兵?昔,孙武所以能胜天下者,盖因用法严明也,马谡之罪,实当斩之。”武士入帐,呈报斩讫。时建兴六年,夏五月,马谡亡年三十九岁。孔明大悲不已。蒋琬曰:“幼常得罪,今已正法,丞相何故痛哭?”孔明曰:“先帝临终之时,曾嘱我言:‘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今果验此语。亮追思先帝,恨己识人不明,害人坏事,何可追也!”传首号令毕,命人收马谡尸首,盛殓厚葬。
诸葛亮上表,自贬丞相之职。蒋琬回成都,进呈孔明奏表。后主览曰:“胜败乃兵家常事,相父何必如此?”侍中费祎奏曰:“臣闻治国者,必以法明,法若不行,何以治人?丞相败归,自行贬降,乃善举也。”后主降诏,贬孔明为右将军,仍行丞相事,总领兵马。
费祎捧诏至汉中,孔明拜受诏命毕。费祎慰曰:“蜀人闻丞相拔西县之民,甚以为喜。”孔明曰:“普天之下莫非汉民,一人遭难亮之罪也,今拔民南迁,无奈之举,以此为贺,亮不愧乎?”费祎又曰:“丞相初下三城,尽得陇右,连败夏侯楙、曹真,震动魏廷,蜀人皆以为傲。”孔明曰:“得而复失,与不得同,若以前功为荣,何异庆梦?”费祎曰:“闻丞相收得英才姜维,天子甚喜,此可一贺。”孔明曰:“大动兵戈,未得寸土,我等当以此为耻,砥砺心志,发愤图强。得一姜维,于魏何损?若牵强以贺,乃是自欺欺人。”费祎又曰:“丞相统兵几十万,可再伐曹魏,建树功勋。”孔明曰:“我军尽出祁山,兵多于魏军,却反被其破,故兵不在多,在于主将耳。今当明罚思过,变通成见,如不能自新,兵多何用乎?此后,凡有为国远虑者,当常指亮之缺,示亮之短,则大功可期也。”费祎自回成都。孔明在汉中,励兵奖耕,囤积粮草,以备后图。
消息报入洛阳,魏主与司马懿商议。司马懿曰:“陛下勿忧,臣已算定,若诸葛亮再次犯我,必效韩信暗度陈仓,臣举一人镇守陈仓故道,可保万无一失。”曹睿问是何人。司马懿曰:“太原人,姓郝名昭、字伯道,郝昭身长九尺,猿臂善射,深通谋略,屡立战功,现为杂牌将军镇守河西。”曹睿即加郝昭为镇西将军,钦命把守陈仓道口。
魏帝临朝,近臣奏曰:“扬州司马大都督曹休上表,言东吴鄱阳太守周鲂,愿献郡归降。周鲂呈书言七事,以为东吴可破,故尔,曹休乞诏发兵。”曹睿览表毕,与仲达观之。司马懿观表奏曰:“以曹休之言,吴可灭矣,臣愿领一军同伐东吴。”建威将军贾逵出班谏曰:“吴人之言,不可深信。周鲂乃智谋之士,官拜太守,深受吴恩,岂会降我?此必是诱曹休之计也。”司马懿奏曰:“建威将军言之有理,然若是良机,亦不可错失。建威将军引兵去助曹休,以防有诈;懿引一军去攻江陵,东西夹击,可擒孙权。”曹睿当即降诏:贾逵引前将军满宠、东莞太守胡质,兵经西阳县,直向东关;司马懿引军,经南阳、襄阳,进兵江陵;扬州司马大都督曹休,自寿春南下,直取皖城。
孙权于武昌大会众官曰:“鄱阳太守表奏:曹休久欲犯我,故施诈计,引其深入重地。今魏兵三路杀来,众卿有何高见?”顾雍曰:“两国交兵,关乎国运,此等大任,非陆伯言不能当也。”孙权遂召陆逊,拜为辅国将军、平北都元帅,授白旄黄钺。陆逊拜领王命,保举二人为左右都督:一是奋威将军朱桓,字休穆;一是绥南将军全琮,字子璜。孙权准奏,即命朱桓为左都督,全琮为右都督。陆逊出吴王宫,孙权亲自为其执鞭坠镫,文武无不感佩。陆逊至行营升帐,命诸葛瑾领荆州之众守江陵,以拒仲达;自与左右都督,率江东八十一州兵马,渡大江迎战曹休。
是日,东吴大兵聚屯皖城,平北都元帅陆逊升帐。鼓响三通,将校毕至,两厢分列。陆逊曰:“魏军此次犯我,兵分三路:东路曹休为主,中路贾逵为辅,西路司马懿为助。若破曹休,三路皆退。”言未毕,左都督朱桓挺身出曰:“曹休因亲受任,非智勇之将,今其听信周鲂,深入重地,必败矣。休败,仅两路可走:一路向西走挂车岭;另一路向北走夹石山。此二路皆是山野小径,桓请与子璜各引一军,伏于险要,以大石柴木断其归路,曹休可擒!若擒曹休,大兵长驱直入,再下寿春,割有淮南,虎窥许、洛,此乃百年难遇之机也!”陆逊淡然曰:“此非良策,我自有破敌之计。”朱桓刚烈气傲,索性甩袖而去。陆逊不理,分兵派将毕,散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