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虽奇怪，课业还是要教的。

宁非只打量她两眼，转目继续传授今日的“乐理课”，他伸手从长长的书案下面取出一幅九弦琴，玉般的手指微微撩拨，铮铮，低沉的琴声如水波流淌，仿佛弹在每个人的心间。

不得不承认，宁非的琴弹的很不错，即便是在前世的“女学”中，杨清羽也没有听过这么好的琴声，那些授琴的女师虽也弹的娴熟，却没办法弹出这首曲子中的意境。

感觉高山流水之中，似又夹杂奔腾而下的瀑布水猛烈冲击岩石，天空还有盘旋不去的飞鸟绕水而飞，水中更有绿叶落花，渐渐随波淹没，什么也看不清了。但那天高海阔、群山连绵的气势，却还流连不去，缠绕心头，似在激发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渴望，让她们的心潮更加澎湃起来。

虽为女子，同样可以巾幗不让须眉！

只要能够保持这份逆水行舟的勇气，便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琴声曳然而止，一曲终了，却当真有种余音绕梁的错觉，杨清羽睁开双眼，看着气定神闲坐在讲台后品茶的宁非，杯中袅袅雾气升腾，有些模糊了他的容颜，但那清高自傲的气质，却深刻的留在她心间。

下课后，她仍在回想宁非的目的何在？他为何要藏在青平镇这样的小地方任教？若是想寻一处安静的地方修炼，大于寻一处世外仙山不被打扰！或者他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杀，所以收敛了身上的气息？

可不管怎样，此人与她并无任何交集，究竟是何目的她也无需知道，便打消这个念头，加快脚步朝家里赶。

岂料，她还没有走出寒舍门前那条长长的过道，抬头便见一个穿着残旧袍子的老人坐在路边，他旁边停着一辆木头制的小车，车上摆着六个大大的保温桶，他正扬声高喊，“卖粥了，杨氏养生粥，卖粥了。”

她一愣，原来这是杨爷爷的车子，他就是靠这个为生的。

每日六桶营养粥，养活了自己，也养大了杨清羽这个孙女。

至于杨清羽的便宜父母她倒没什么印象，似乎三四年前就不在了。这样也好，起码不用担心被人怀疑她与以前不同。

“杨清羽，那个不是你祖父吗？你怎么不去帮忙？”蓦然，身侧传来少女的声音，扭头看见个圆脸女孩抱着一张琴看着自己，眼中充满责备，她挑了挑眉，主动走过去对杨爷爷说，“我陪你一起卖吧？”

“不用了，你快回家温书，”杨爷爷瞪她一眼，有些不耐烦。

杨清羽想起昨晚他用拐杖想打自己的情景，本来觉得这老头有点麻烦，可转眼看到他的满头白发及满脸皱纹，还有那双枯瘦如柴的双手，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爷爷，”她有些生涩的喊，“我来吧，你累了，歇一会儿。”

杨爷爷抬头看着她，目光无波，淡淡道，“不用，你先回去。”

“让我帮你卖，卖完我们一起回去。”

“你快回去读书，不然不是白学了这么久嘛，什么都学不到，岂不是浪费夫子一番心意？”杨爷爷有些恨铁不成钢，声音略微颤抖。

杨清羽看着他，无言以对。

“快回去，祖父不用你操心。”见孙女难得孝顺一回，她从前经过这里都是假装不认识的，仿佛认识他是很丢人的事情，杨爷爷的语气软了下来。

杨清羽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