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虾虽乐，却也累人，李清蕊便巧手编织长篓，夜放河中，白日里只需轻松收取便是。

李清蕊心里一盘算，这河里虾多鱼少，捉上五六斤不在话下，拿去县城或市集，定能换得几个钱。

王大娘听了，自然是一百个同意，她这把年纪，头一回做这买卖，捉虾归她，卖虾就交给李清蕊了。

一日，李清蕊正打算前往河边，却在家门口撞见了笑脸迎人的赵玉兰。

“小蕊，你这是要去哪儿呀？我跟你一块儿吧。”赵玉兰两条麻花辫儿晃晃悠悠，身上的旧衣裳洗得发白，可那笑容，却是清新又甜美。

李清蕊微微一笑，礼貌中带着几分距离，“我就在附近随便走走，现在正是收割的忙季，你家也不是闲着，不必特意陪我。”

她心想，就算今天不用去卖虾，也不想和赵玉兰一起闲逛。

赵玉兰似乎没察觉到李清蕊的推辞，笑嘻嘻地说：“我爸妈疼我，不让我干农活。”她又好奇地问：“听说前些天你和你婶子闹翻了？”

李清蕊轻轻应了声，“嗯。”

“我早说过，那种人不能惯着，他们家用你妈的钱，还让你受气，咱们村谁不为你鸣不平……”赵玉兰情绪激动地说着，却发现李清蕊并未像往常一样跟着附和，心里有些失落。以往两人一起数落王梅，总能说得十分投机。

李清蕊却听得兴致缺缺，心想，别人说得好听，日子还不是各自过各自的？

赵玉兰见状，眼珠一转，挽住李清蕊的胳膊，夸赞道：“小蕊，你这身打扮真好看，是你妈从城里给你带的吗？”

“过年的时候买的。”李清蕊轻轻推开她，向前走去。

赵玉兰虽然感受到了李清蕊的冷淡，但为了自己的目的，她觉得受点委屈也没关系。

“哎，小蕊，你听我说，我妈不是要带我去县城嘛，顺道看个亲戚，就是那个有点挑剔的姑姑。你那新衣服能不能借我显摆一下？”赵玉兰边说边眨巴着眼睛，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就一天，你最好了，对吧？”

她心里门儿清，新衣服李清蕊八成会心疼，可她就是想穿那身去见识见识。说是走亲戚，实则是姑姑在县城给她介绍了门亲事，对方年纪稍大，家境却是顶好的，她这个年纪，在农村可是适婚的时候。

至于衣服嘛，借回来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李清蕊面上不露声色，赵玉兰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当初，赵玉兰每次来借衣服都是这套说辞，说是走亲戚，怕被人瞧不起，一借就是十几天。衣服被穿过那么久，再好也不想穿了，最后只能送给她。结果这一来二去，别人都以为李清蕊是看不上眼的才给她，赵玉兰倒成了被人同情的对象，李清蕊反而落了个坏名声。

也有人看穿赵玉兰的小心思，但没人站出来为李清蕊说句话。

“小蕊，你这人真是的，不就是件衣服嘛，给个痛快话成不成？”赵玉兰有些不耐烦了，嘴角却还挂着笑意。

李清蕊心里有些不畅快，忽地眼前一亮，笑眯眯地对赵玉兰说：“瞧你这么喜欢这套衣服，我就做个顺水人情，便宜点让给你。穿了没几次，算你五块钱，怎么样？”

她也了解行情，如今这世道，吃食便宜，衣服却是金贵。米面才几毛钱一斤，可一件像样的衣服，能顶得上几斤米面。她这套牛仔装，若非急需用钱，她还真是舍不得放手。

赵玉兰一听价格，眼睛瞪得老大，“不是吧！”声音里带着委屈，“小蕊，你这是啥意思？咱们三年的交情，难道就值这点儿钱？”

李清蕊上下打量了赵玉兰一番，不紧不慢地说：“你每次借衣服，哪次还了？这次算你便宜，五块钱打包。这还是看在咱们多年感情的份上，要换作别人，我还不一定卖呢。”

赵玉兰被李清蕊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的小九九，似乎都被李清蕊一一拆穿。

李清蕊嘴角挂着笑，揶揄道：“哎，有钱就是任性，我倒是想被钱侮辱一下呢。”

赵玉兰心头火起，却想起母亲的叮嘱，硬是把火气压了下去，脸上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你说的那个价，真是让我这个乡下丫头吓了一跳，哪里敢想啊。”

“你若是真心喜欢，你那宠你的爹娘，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李清蕊见她并无购买之意，也不再继续劝说，顺水推舟地说道。

赵玉兰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好，我回去商量商量。”

五块钱啊，那可是家里一个月的口粮钱，赵家再怎么宝贝女儿，也不可能为了件衣服花这个数目。

她只好怏怏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