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沉夜霭霭，映着室内的一点烛光。

后院的菡萏开得正好，花枝在夜风中摇摇晃晃，零落了几瓣飘在池水上。

山雀啄开层叠的浅粉花瓣，伸头探进蕊芯，想要啄出嫩生生的莲子，却被堆紧的花瓣蹭乱了毛茸茸脑袋。

它咕啾咕啾叫了几声，抖了抖脑袋，坚持不懈地啄了起来。

夜深，虫鸣蛙叫声渐起，山雀的咕啾声渐小，它吃完几颗莲子，终于从菡萏花瓣里抬起脑袋，梳理起自己乱了的颈边绒毛。

如亭亭华盖的菡萏绿叶，接承不住盛夏夜里的露水，宽阔的圆叶倒向旁边的菡萏，倾入菡萏的蕊芯里。

卧房内只点了一根龙凤烛，红蜡在桌案上汇成艳红的一滩，映不出幔帐内的种种柔情。

姜晚把抱着她的人推开，嗓音发哑无力，眼皮子打架撑不开了，“困了，想睡觉了。”

“我抱你去温泉沐浴。”

他的嗓音倒精神，姜晚不用睁眼看都知道是何等的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不公平，明明她是躺着享受的，怎么自己先散架了？

“不要，傍晚那会好几个魔物都挂在树上，暗地里还不知道藏了多少魔物好奇偷看呢。”

“我用外袍裹着你。”

“……”

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她确实想去泡个澡。

“我不会让它们瞧见你的。”他保证道。

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懒洋洋搭在他面前，“行吧，起驾。”

千年前她在后院泡过温泉，那时候温泉后面是处黑乎乎的林子。

可这次，竟然是团簇鲜妍的各色鲜花，盘绕在岸边和树上，开得极为茂盛，根本不像是夏天的景象。

像是一幅盛大的，热烈的，让人恍惚的画卷。

氤氲的泉水热汽上浮，让整冲击心灵的整个画面变得格外不真实。

她泡在水里，嗓音都被熏得有些迷茫，“这里怎么会开这么多的花？”

言酌从后环住她的腰，“从前是后山的花，前段时间，我将整片花境都移过来了。”

“哇，愚公移山你移花。”

“之前答应过你。”

她偏过头看他，眼神更迷茫了，“你什么时候答应过我？”

他就知道姜晚不记得。

“噬梦的魔识，葛青芽，山神娶妻，那个山神带你见过山上的花园，你当时很喜欢。”

姜晚：……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早就不记得了。

“那时候我答应过你，雾影山的花比他的好看千万倍，会带你来看。”

姜晚：……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虽然身上无力，却还是兴奋地扬起了声音。

“所以你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他把姜晚抱进怀里，肌肤相贴，此刻没有别样的旖旎心思，只想与她相拥，让他的心只需要隔着一层薄薄的血肉，跳动给她听。

“更早。”

“更早？那……在薛家后山？还是……在那个小村子里？”

“见你的第一眼，你想跑，系统说你没有对我一见钟情，让我徐徐图之，日久生情。”

“嗯？”

他弯起唇，吻了吻她绾在脑后的那根翡翠玉簪。

簪头雕的是雨后枝叶，翠色如洗，是他当初在青州为了演那出苦肉计，特意为姜晚挑的。

那时候的言酌不知道，他能为她挑出这支极为相配的发簪，已经是把她放在了心上。

“因为是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就算没有从前的记忆，但我的心，我的身体，我浑身的每一滴血每一缕肉，都记得爱你。”

“晚晚，生生世世，不管你在哪，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来找你，来爱你，你只需等着我就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