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中听闻此言,也起了疑心,“既然是宫里哪位贵主,又何必自称是宫女呢?”
宁柔思考道:“那必然是为了隐瞒什么东西,瞧着刚刚那人身量和语调,再加上个朦朦胧胧的轮廓,我怎么觉得那人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侍中追问道:“何人?”
“昭阳公主?”宁柔眯着眼睛,念出这几个字后似乎是笃信了这个猜测,立刻兴奋地拉住侍中的衣袖,“那是昭阳公主!你快快追上去看看!”
侍中满面疑惑,“既然是昭阳公主,那她有什么地方故意瞒着你我,又何须去看个究竟?”
“你懂什么?!”宁柔高声打断了他,表情因为激动几度扭曲,“既然她连你我都瞒,那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你追上去,若是抓住了她,必然能让她身败名裂!”
侍中看着宁柔惊疑不定,“这、这岂不是与她,与太子,与李氏他们为敌?”
宁柔原本柔美的面孔愈发扭曲了,“废物!”
她上前猛的揪住侍中的衣领,“你这个懦夫,这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陛下还会因为你说出实情,就发落你吗?”
她状若癫狂地大笑:“你还敢提李氏?若不是因为你向我父亲求娶我,我现在早就风风光光嫁入李氏了!李氏弟兄佳少年,要不是你,我何至于像现在这般被人嘲讽?这一切都怪你!都怪萧玉融!”
侍中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宁柔看见他这样子就烦躁,尖声道:“你若是真心觉得亏欠我,现在就去追上她!你去!你还不快去追上她!”
侍中沉默片刻,还是依言,迈步去追萧玉融去了。
萧玉融走出一段距离,似乎隐隐约约听到宁柔尖利的声音,便就早已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听到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宁柔怕是真认出了她,撺掇着侍中追来了,该死的!萧玉融咬了咬牙,加快脚步埋头继续往前跑去。
距离宫门不远,有一辆马车在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驶,目标显然也是出宫。
这辆马车并没有什么看着巧夺天工的雕梁画栋,也没有任何家族或者身份的标识,萧玉融没看出来这是哪家的马车。
只是凭借马车不落俗套的条形雕刻,看似简约实则尽显雅致气质,萧玉融猜测车内坐着的大概又是哪位氏族里能说得上话的人。
不过于萧玉融而言,无论是谁,都还有回转余地,可以商量。
不管是哪个人,都比即将追上来,势必不可能放任她就此离开的侍中好。
于是萧玉融当机立断,快步冲上前去,顿时惊扰了马匹和旁边跟从的随侍。
那些人还没拦住萧玉融,就被萧玉融径直越上了马车。
外面一阵兵荒马乱,里面萧玉融直直地撞进了车内人的眸中与怀里。
那人下意识抬手接住萧玉融,温润如玉的瞳眸之中清晰地倒映出萧玉融的身影,眸光摇曳,万般动人。
满车的青竹檀香飘浮在空气中,如今又隐隐约约不安地浮动着萧玉融的气息。
“公子!”车外一阵骚乱。
李尧止抬手制止了外面的慌乱,温声道:“无妨,我并无大碍,是我旧识,前来与我……”
他眸光流转,扫过萧玉融散乱的钗环与衣裳上的血迹,语气里隐含了些微乎其微的笑意与调侃:“……共话今古情。”
“公子……”车外的人都还有些犹豫。
李尧止的声音仍然温和,只是语调冷了下来:“我说的话,不够清楚吗?”
“是。”车外应声。
李尧止笑着扶正萧玉融的钗环,“殿下怎么如此狼狈,闯进了我的车里?”
萧玉融正想要说什么,却被车外的又一阵混乱给打乱了。
车外有人在说些什么,紧接着随侍便汇报李尧止:“公子,是侍中大人。”
“侍中大人来拦我的马车,所谓何事?”李尧止不紧不慢地问道。
外边传来侍中的声音:“原来是李氏公子,实不相瞒,方才我遇见了一贼人,自称宫人,行为举止与服饰首饰却着实不像。我心中起疑追了过来,隐约瞧见此人钻进了公子车里,这才上前叨唠。”
李尧止道:“听侍中这意思,是说我伙同贼人了?”
侍中连忙道:“公子何出此言?我自然并无此等意思,只是担忧公子安危,又惶恐贼人是刺客,伤了贵主们。”
萧玉融原本是伏在李尧止膝上,方才被他扶了起来,听闻侍中此言,不自觉收紧了掌心。
李尧止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无言的安抚。
“那侍中想要如何?”李尧止问。
侍中说:“还请公子让我一观车内。”
语罢,他还不等随从们做出反应,就立即上前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只见车内有一女子跪坐在李尧止双腿之间,伏在他肩膀上,似乎是羞于见人,只露出半边巫山云雨般的乌发,和一小截白腻的脖颈。
而李尧止环抱着女子纤瘦的腰背,宽袖遮挡住女子,抬眸望向侍中。
眼眸冷冽淡漠,上下审视,不似寻常。
这乍一看,似乎是这李氏的公子在马车内与一美姬衣衫不整,纵情声色。
“侍中大人,这可是看满意了?”李尧止淡淡问道。
侍中忙道:“公子还勿见怪,我这也是捉贼心切,所以才如此莽撞冒昧,惊扰了公子……”
李尧止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侍中既然知道冒昧,为何还留在这里,打搅我与佳人相会?”
侍中连忙松开手,放下车帘,后退了两步,“今日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海涵,来日得空我必定亲自登门上府,给公子道歉。”
“侍中此举,真是令我李氏大开眼界。”李尧止平静地说,“走吧。”
又没拦住人的侍从们战战兢兢,应声道:“是。”
马车再次不疾不徐地驶向不远的宫门,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