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陵侯这话说的,可就真是伤人心了。”萧玉融刻意露出还包裹着裹帘的左手。
实际上就这点伤,精细养着,按时涂抹那天价的药膏,到时候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萧玉融现在这么做,也不过是略施小计而已。
她哀愁地叹了口气,拿左手拢了拢鬓发,“再猜疑下去,岂不是离间故人心?”
“你的手伤了?”王伏宣半眯起眼睛,戾气横生,“谁伤的?”
其实是崔辞宁伤的,不过追根究底,是萧玉融发疯自己搞的。
但是萧玉融必然不会这么说,而是道:“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一线,早不晓得是谁伤的了。”
萧玉融这么一说,王伏宣果然神色动摇了。
他叹息一声,收起了账本,“罢了,既然应了你,这些我也不追责了。”
听到王伏宣说一笔勾销了,萧玉融才露出笑靥。
“还是王氏大方。”萧玉融莞尔。
王伏宣轻哼一声:“少巧言令色了。”
萧玉融没再理睬王伏宣那些小脾气,“在军中的日子里,我可是日日夜夜都思念着师兄呢。”
“思念?”王伏宣嗤笑,“你指的思念就是不回我的信,然后就只回‘平安’两个字吗?而且就连这两个字还是李尧止代笔。”
“哎呀,这都被师兄发现了呢。”萧玉融故作惊讶。
王伏宣真被气乐了。
萧玉融站了起来,“我要去拜会先生,可要同去啊?师、兄?”
她又把师兄咬得抑扬顿挫。
“我闲来无事,去找什么老师?”王伏宣微微扬起眉梢,“我可不是他爱徒,去了他那,不是下棋就是看书,话都不能说几句,无趣得很。”
萧玉融扬眉,调侃:“这么就我回回去,先生话也不少呢?怕不是师兄自己太孤僻吧?”
“你觉得老师话多?”王伏宣险些笑出声。
这也有意思得很,在外界眼里,都觉得萧玉融是柳品珏最喜爱的徒儿。
毕竟柳品珏教她教得最多,话也最多,平时照拂也最多。
萧玉融轻啧了一声。
这么想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柳品珏最爱的徒儿了。
不过谁知道柳品珏连爱徒也杀啊?
这是什么?杀徒证道?
王伏宣不愿意跟萧玉融一同去太傅府,萧玉融也只是顺口一说而已。
王伏宣不去,她便是自己去了。
萧玉融被人带到柳品珏面前时,柳品珏正在院子里练箭。
萧玉融的箭术是由柳品珏教的,柳品珏箭艺自然也卓然。
瞄准靶心,松弦,一箭正中靶心。
此情此景,难免也叫萧玉融回想起曾经。
箭一开弓,便无回头路可走。这个道理,也是柳品珏教的。
萧玉融的箭艺是由霍照和柳品珏一起教的。主要还是柳品珏,霍照是加以引导。
“箭艺只要勤学苦练,准头都能变好。”柳品珏曾经那么说过。
“什么意思?这么说来这就是靠刻苦?我没天赋吗?那我不要学了。”萧玉融听了就松手,把控丢在地上,板着张脸。
那会萧玉融自视甚高,对柳品珏的安排很不服气。
她觉得自己怎么可能没天赋?肯定是柳品珏觉得她只是个女郎,糊弄糊弄过去就得了。
“凭什么绍兖学剑,又让伏宣学暗器,到了我这,只能学这只要勤学苦练就能学好的箭艺?”萧玉融质问。
剑是尊贵,暗器又考验天赋。到了她这,只需要勤学苦练。
她气道:“先生偏心!”
柳品珏扬起眉梢,“我偏心?”
“你说我偏心,那我就偏心吧。”柳品珏拿戒尺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萧玉融的肩膀,“把弓拿起来,接着练。”
萧玉融抗拒,“不练了!我不要练了!”
在柳品珏这里,撒泼打滚那一套都是没有用的。
因为这些对萧皇他们那些心疼她的人有用,对冷血无情的柳品珏,可谓是隔靴搔痒,全无用处。
就算是事后跟萧皇告状哭诉,说不要学了,那也是没有用的。
萧皇只会哄完她以后,接着让她去柳品珏那里学。
所以萧玉融千千万万个不乐意,对上柳品珏,撒娇是没有用的,用公主身份威压那也是没有用的。
那会能压制她这个混世魔王的,也就一个铁面无私的柳品珏。
不过说到底萧玉融也该感谢感谢柳品珏,如果不是柳品珏,以她当时那种性子,怕是造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草包。
她如今能议朝政,论军事,能写诗文能挽弓箭,多得亏了柳品珏没有屈服于皇族淫威。
不过像是柳品珏那种人,也不可能会卑躬屈膝就对了。
“多年过去,先生箭艺,不减当年。”萧玉融鼓了两下掌。
柳品珏对萧玉融的到来丝毫不意外,收起了弓,“听闻此次平乱,你一箭射穿叛军帅旗。如此看来,如今你的箭艺,理应在我之上了。”
萧玉融笑了一声:“这还得多亏了先生当年教导,孜孜不倦。因材施教,教我以骑射。”
“因材施教?”柳品珏流露出嘲讽的神色,“也不知道当年是谁追着我大骂先生偏心?”
“陈年往事,先生怎么还记得?”萧玉融撇了撇嘴。
柳品珏顿了顿,说:“非我偏心,你的力量、爆发力不及他们,但比起专注、耐力,但是洞察力和敏锐力,你比他们强。”
萧玉融挑了挑眉,所以柳品珏这算是对她解释了?
她小时候总哭闹着说柳品珏严厉,但她其实也知道,相较于其他人,柳品珏待她是最纵容的。
嗯……说来说去,还是不妨碍柳品珏杀她。
萧玉融越想,越觉得柳品珏这人心狠程度非比寻常。
柳品珏威仪很重,清冷孤傲,表面上对谁都客气礼貌,但他人在那,就让人不敢靠近。
对待萧玉融,柳品珏可谓是已经算是特殊,却还是可以为了江山之重杀她。
“所以才说,先生于我而言,是恩师。”萧玉融随口奉承。
“是恩师。”柳品珏点了点头,“见完了玉京这一圈的人,才能想到我这恩师。”
萧玉融叉腰,“先生也才真是的,若是念着我,不早来见我。如今我主动来见先生,先生还有挑三拣四,阴阳怪气。”
柳品珏嗤笑:“牙尖嘴利。”
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此次回京,你带回了个文王的谋士?”
“是。”萧玉融坦荡,“他名叫易厌,脑子聪明长得好,诸多特殊之处,我很喜欢。”
“我可是听说了的,你因为他吃了不少苦头,就连失踪之事也与他息息相关。”柳品珏意味深长。
“易厌……”萧玉融半眯着眼睛,回想,“可用。”